殤江岸邊,客棧內。
秦九寒臉色逐漸紅潤,氣息漸穩。
趙無言盤膝而坐,緩緩的呼出一口氣。此時他右手漆黑一片,紫色的青筋噴張鼓動,手指不受控製的屈成雞爪狀,指甲底部一抹青綠。旁邊的學徒端茶倒水擦汗,一刻也沒有閑著。
“這就……完事了?”
“還早的很。”老郎中從懷中拿出一卷黑布,單手一推,讓黑布平攤在桌麵上,布上整齊的插著一排寒光凜冽的細針。老郎中屈指一彈,震出一根針,捏住針頭紮在手腕的尺位上,一般把脈都分“寸”、“關”、“尺”三點,大概就相當於經渠穴。老郎中此時行的卻不是那醫治疏通之道,而是要生生斷掉這條經脈。趙無言悶哼一聲,皺起眉頭道:“老郎中,你要是把毒封右手上,那豈不是直接砍了右手就能解毒了?”
老郎中道:“你想得美。”
話音剛落,老郎中起手之間又撚起一根針,紮在郤門穴,趙無言才注意到皮膚下的黑氣正在悄然往上延伸,老郎中一連紮了八針,尺澤曲澤天府天泉五裏小海上廉下廉,幾乎要將整條手臂紮廢。趙無言隻覺手臂鼓掌,仿佛有什麼壓抑在裏麵掙紮欲出,劇痛無比,很快他額頭上便冒出細密的汗珠,學徒趕緊拿了布,幫趙無言擦幹汗水。
老郎中頓了頓,繼續下針,從右臂紮到肩膀再紮到胸口,就連任督二脈都紮上了兩三根,幾乎將趙無言紮成刺蝟。
趙無言疼的呲牙咧嘴:“這毒不是在手肘那兒就停了嗎,怎麼身上還要紮?”
“皮麵上是停了,但那骨頭裏肉裏你看不到的位置,那毒還在往你五髒六腑裏鑽呢!”
“哈麻批……嘶……”
老郎中聚精會神,每次落針手指絲毫不顫。
很快,黑布裏的針被抽光了。老郎中停手,呼出一口氣,這種封毒的施針對他來說耗神極大。老郎中心中默念了半晌,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便一根一根的將針完全按進趙無言的皮肉內。
這次可就是刺骨的疼了,趙無言咬緊牙關,臉色慘白,“這……這針怎麼往裏按……”
“這是老朽自製的藥針,銀針之流本身帶微毒,不可久紮入肉,但老朽這藥針的原材料不是金銀,而是藥石磨製而成,可以長紮在血肉之中,發散藥力……但不過三個月,這些藥針就會被血肉衝刷侵蝕幹淨,到時壓抑的劇毒爆發,神仙難救。”
趙無言呲牙咧嘴。
“還有,切記這三月不要使用武力,不要運轉氣機,否則死路一條,”老郎中再三叮囑,“除非生死存亡關頭,切記切記!”
趙無言欲哭無淚,“這經脈全被針封著,我想運轉氣機也運轉不起來啊……”
老郎中不理他貧嘴,“方才聽公子口氣,想必家中權勢熏天,要解藥不是難事。但還是快些要到,將毒解去比較好,拖久了有傷根基。”
“知道了知道了,”趙無言看著漆黑一片的右手,試著動了動,結果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公子恐怕直到解毒,這手都得是這個模樣了……阿羅,去給公子拿件衣裳。”
趙無言原來的衣服早就已經成沾滿血的破布條了,眼下正好換身新的。
被喚作阿羅的小學徒低頭,喏喏道:“師父……我們……”
趙無言心中了然,丟出一錠銀子,“去街上隨便買件衣服吧,多的算診金。”
阿羅接住銀子,歡天喜地地跑出去了。
老郎中坐在秦九寒身旁,為其把脈,“這斷了的經脈……不好治啊……”
半晌後,老郎中寫了一張藥方,遞給趙無言,“按這個抓藥,每天三碗。”
趙無言沒有接藥方,盯著自己漆黑的右手發愣。
老郎中看他如此作態,心中不忍,安慰道:“事已至此,多思無益。公子這是大義之舉,不必後悔……”
“呃?”趙無言回過神,“啊!其實我剛剛在想要不我以後的外號就叫浩然魔爪……或者大羅天手?”
老郎中嘴角抽搐,沒好氣的將藥方塞給他。
半晌後,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應該是阿羅回來了。
一件白袍被甩進來。
趙無言還在想著江湖綽號的事,下意識地接過,穿好。老郎中猛地站起身,向後退去。
一群人走進了房間,氣勢逼人。
為首的是一名男人,穿著富貴而花哨,手上拿著一把折扇,輕輕拍打著手心。後麵跟著的則是清一色的女子,個個貌美,笑靨如花。
“大哥,好久不見啊。”男人十分輕佻的笑道。
趙無言撓撓頭,“你是叫趙秉文對吧?是老幾來著……”
來人正是四皇子趙秉文,極其煊赫的皇子屈尊絳貴來到一家普通的客棧,身邊還帶著一群美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來幹正事的。被稱為趙秉文的皇子提醒道:“我是老四啊。大哥真是貴人多忘事。”
“哦——”,趙無言拉長了音調,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老四原來是你啊!我就說這陰陽怪氣的腔調怎麼這麼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