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陸皊的事情就像是一點水花, 很快平息下去,也沒人去管那些不重要的人的心思,大家都忙著準備雲露華和陸淵的大婚。
將妾抬為正室, 也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有些人家是真寵著妾, 也不想再娶個續弦填房, 小妾有手段, 靠著上位,京城裏放眼望去比比皆是。
可抬妻和聘妻又不是一回事了,以三書六禮來聘曾經的妾, 按照禮數重新風光走一圈, 這事還是頭一遭聽說。
就連皇帝知道了,也專門派了身邊的大監,賞賜流水一樣進了雲家,說是為雲露華添妝。
合完八字訂了婚期,好巧不巧, 訂下的日子同皇帝大婚, 迎娶盧氏女是同一天。
原本還怕衝撞了,打算再改一日, 哪知皇帝大手一揮,直接批下了陸淵十幾日的休沐, 也不必避諱日子了。
六月頭上,夏蟬伏鳴,一輪殘陽好不容易下去了, 天黑的晚,四麵窗戶全開了,也還是燥熱得慌, 雲露華用完一碗撒著冰珠子的酸梅湯,洗浴後又換了身輕薄的紗衣,歪在臨窗的美人榻上納涼。
明兒個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她心裏有些忐忑,那人也分明不是小郎君,已經是她兩個孩子的爹爹,可她一想起來,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沒有女子不盼著出嫁的,這一日也許會是她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即便往後日子有二三不如意,氣到腦殼發蒙時,回頭想想最初的那份悸動,心就跟著一點點軟了。
她也曾經想過,離了陸淵以後,要重新嫁個俊俏聽話待她好的小郎君,就像高黎容那樣的,可真當看到那樣的,心裏倒是激蕩不起一絲漣漪,哪裏像是在閨中時,和金風玉鹿談論起京城中的公子們,都羞答答的不敢高聲。
難道真的是老了嗎?陸淵曾說什麼鍋配什麼蓋兒,她聽到時心裏還覺得好笑,笑他這是自個兒醋意,但除了對陸淵,她還真想不到有誰能這樣左右她的情緒心情。
起初是討厭,見他處處不順眼,便想著法兒惹他不高興,仿佛他狼狽生氣了,自己就跟得了多大的好處一樣,等到後來,那盯在他身上的眼睛,不止是盯錯了,那些好的對的也一並入眼,越來越在乎他,見到他對別的女人好,心裏跟自己生悶氣,又覺得他不值當,女兒家的小心思,千轉百回,這一刻耍橫放狠,下一刻眼淚汪汪。
正想著,旁邊響起輕輕的一聲叩響,雲露華轉頭,看見玉鹿站在窗外,對著她笑。
她忙從榻上起來,“玉鹿?你怎麼來了?”
玉鹿福了福身,她背了一個包袱,窄袖便衣,卸去滿頭珠翠,像是要出遠門,“聽說娘子要大婚啦,玉鹿特來送一份賀禮,隻盼著您和國公爺能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她從包袱裏拿出早準備好的一對玉佩,“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是在佛寺裏開過光的,這玉佩一陰一陽,傳聞說隻要男女各配一塊,便能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雲露華將玉佩收了,指腹在上頭摩挲了兩下,“謝謝。”她看著玉鹿這身打扮,不禁疑惑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玉鹿一笑,恣意颯然,“聖上登基後,長安樓就要歸內務管了,給了恩準讓我自願選擇去留,我便想出去走走,看看,長這麼大,我還沒出過京城呢,我想去狄國,莫國,想看雪山,想喝胡酒,總之如今我已經一身孑然,再無牽掛,總不能辜負了來這世上一遭。”
雲露華也羨慕她這份坦然,有多少養在金絲籠裏的女人,享受慣了榮華富貴,見不得風吹沙打,一輩子兩隻腳就隻限於這四四方方的後院裏,如玉鹿這樣的,是天生的俠骨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