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半夜翻牆為愛私奔
但是年少的愛情是不能被壓抑住的。越是漠視,它越會在孤獨的午夜瘋長。慶齡準備了充分的理由向父母說明:愛情是不以年齡、貴賤、貧富、種族、膚色而被隔絕的。真正的愛情是心靈的溝通,是超越一切利害關係的精神的吸引。她相信自己可以說服父親。畢竟她所深愛的男人是那個讓父親也一直絕口稱讚的革命家啊。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宋查理勃然大怒,他雙手顫抖地指著宋慶齡,久久說不出話。直到宋靄齡聞訊趕來,安撫父親平靜下來,鎖上門,召開一場家庭會議。
宋慶齡滿懷激情地為自己地愛情辯護。宋查理緊攥拳頭,滿臉怒火。倪桂珍坐在一邊低頭不斷地擦眼淚,宋靄齡卻帶著一副看戲的表情,冷笑著看著妹妹,似惱非惱,似怨非怨。她也曾經暗戀過孫中山,但是孫中山卻毫無回應。如今妹妹不是等於給自己難堪麼?
宋慶齡慷慨激昂地講述自己對愛情和婚姻的看法。宋查理幾次打斷她,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啞了。誰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比她年長將近30歲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是自己的同輩,多年好友,乃至自己深知他曆任妻妾的內幕。但除了這些世俗的原因,他還有其他立場去反對這樁婚事。一旦慶齡和孫中山結婚,意味著宋家和中國革命將背負相同的命運——或者一起登上頂峰,或者一起跌入深淵。在對於一個盡心盡力保護全家的父親來說,無異於一場賭博。更嚴重的是,他今後將以何種麵目麵對孫中山,麵對那些共同打拚多年的同誌?
宋查理的腦子被各種惱人的假相塞得滿滿的。他無法理清頭緒,到最後隻能采取最消極的辦法:將慶齡軟禁起來,不讓她再和孫中山聯係。
慶齡真的著急了,她大聲抗議:“在這樣的家庭裏,竟然還出現包辦婚姻?什麼民主,什麼自由,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是假革命!”她弱小的呼喊聲很快被阻擋在緊閉的房門之內。全家上下沒有一個人同情她的處境,沒有人支持這樁婚姻。連她的姐妹都堅決站在反對的立場上。
宋靄齡在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上,表現出和父親心連心的姿態。宋查理還沒有考慮好該怎麼辦,靄齡就為他介紹了一位在基督教會認識的名門子弟,並且暗示父親:“這人跟二妹年紀相當,家境也很好,很有前途。”
宋查理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把靄齡的建議奉為上策。他把這位名門子弟請到家裏,匆匆和慶齡見上一麵之後,就向外宣布:慶齡已經訂婚。
宋慶齡心急如焚。當她聽從爹地的命令,嚴裝下樓會客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這樣簡單的交際其實是一場要綁架她出嫁的陰謀。她急不可待,連忙寫了一封信向遠在日本的孫中山求救。
孫中山已經快一個月和宋慶齡失去聯絡,宋查理對他的去信也是不理不睬,這讓他敏感地察覺到自己和慶齡的事已經成了半公開的消息。他也收到黨內外不少反對的意見,他決定不再隱瞞,勇敢地站出來承認:“我不是神而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是革命者,不能受社會習慣所驅使。包辦婚姻是中國將要廢除的製度,我願意離婚,娶宋慶齡為妻。”
在日本借住在梅屋夫人家中的孫中山總是發呆,心神不寧。仿佛一閉上眼,慶齡的影子就會在他麵前晃動。她是那麼漂亮,對革命那麼熱情,對學習工作是那麼積極。她給了他多少支持,分擔了他多少憂愁,一起工作讓他們兩個人都不感到疲倦。而如今她一離開,每項工作都不再順手,自己的鬥誌也逐漸消退。
梅屋夫人感覺到孫中山的不對勁,親切詢問。孫中山向她坦承:“我忘記不了慶齡,遇見她,使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愛情,體會到了相思的痛苦以及戀愛的喜悅。”梅屋夫人沉默了一下,喃喃地說:“難怪了。”孫中山接著說:“我還有一個結發妻子盧夫人,這段婚姻是父母包辦的,可她為我生了三個孩子,並且替我贍養父母,這是中山不能忘記也無法報答的。但為了中國革命我在外奔走,長期和她兩地分居,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但我知道,包括孩子的養育費、生活費等等,我已經虧欠她太多,我自己也知道發生這種事絕不應該的,但無論如何,我都克製不住心中的想法。”
梅屋夫人點頭說:“那你怎麼打算的呢?”
孫中山說:“我是革命者,就不能做出納妾的醜聞。我已經決定和盧夫人協議離婚,要和慶齡堂堂正正的結合。”
梅屋夫人說:“宋慶齡小姐的年齡與您的子女年紀差不多,如果您要與宋慶齡結婚的話,那可是要折壽的呀。”
孫中山堅持說:“不要緊,如果我能與宋慶齡小姐結婚的話,哪怕我結婚後第二天就死去,我也不會覺得後悔。”
梅屋夫人緊按胸口,非常感動。她沉思了片刻說:“我明白了,孫先生不必再煩惱了。如果您願意,我可以幫助您在日本申請手續辦婚禮。您也盡快辦妥離婚手續,把慶齡接過來吧。”
孫中山大喜,連聲道謝。
孫中山立即派貼身秘書朱卓文前往原配夫人盧慕貞那裏協議離婚。在信上,他告知了自己要同宋慶齡的結合是出於愛情和革命的雙重目的,希望夫人理解。孫中山擔心讀信的人解釋不清楚,又把盧慕貞接到日本,當麵向她說明、請求。盧是個纏足、沒讀過書的農村婦女,但通情達理的她很理解孫中山的舉動。她答應了這個唐突的要求。
此事剛剛辦妥,孫中山就接到了宋慶齡從上海發來的急函,簡述了自己被軟禁的經過和訂婚的詳情,要求孫想辦法去搭救。
孫中山火急火燎地給宋查理寫了一封掛號信。在寄出之後他仍不放心,還是派朱卓文前往上海。
朱卓文到上海,租下了一兩間相鄰的房子,作為居住和辦公的場所,似做長久居留的打算。然後,他去宋家請求讓宋慶齡做自己女兒的英文老師,每周過來輔導。宋母答應了,在“家庭教師”這工作的掩護下,宋慶齡秘密和孫中山聯係,商量婚事,等到計劃好出行的當天,宋慶齡裝作去上課的樣子,鎮定地從父母窗外走過,其實不舍的眼淚已經荒漠滿眼眶。等到她到達朱卓文的住所處,幾人一起把她次第送來的行李運向上海碼頭。宋慶齡一登船就避入頭等艙,生怕事情有變。
等到輪船起航,她才像從籠中掙脫的小鳥,站在甲板上盡情呼吸海的味道。她理了理被吹亂的秀發,眺望上海的萬家燈火,又望向大海彼岸,從憂傷的神情裏流露出一絲平靜的喜悅。
10月24日下午,宋慶齡轉乘火車到達東京火車站,孫中山驅車前往接她。他們終於以自由之身在異國重逢了。
撫摸著彼此消瘦的麵龐,他們相視微笑。孫中山輕聲問:“為了我和你的家庭鬧翻,值得嗎?”
宋慶齡莞爾一笑:“在船上,朱先生已經把你離婚的事情告訴我了。我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嗎?一切都是值得的。”
孫中山說:“我如果不離婚,別人會把你當做我的妾。這種花邊新聞會損害革命的。”
宋慶齡點點頭,她心裏已經沒有任何後悔和愧疚。
這是他們在革命的低潮中,倍感幸福的時刻。
2.宋家最樸素的婚禮
1915年,宋慶齡與孫中山在廖仲愷、山田純郎等人的陪同下,前往牛夯區袋町五番地日本著名律師和田瑞家中辦理結婚手續,並由這位律師主持簽訂了婚姻《誓約書》。簽字後,和田瑞律師在家中舉辦了簡單的宴會,表示慶祝。
下午四點半,他們回到大久保百町三百五十番地的梅屋莊吉家舉行茶點宴會,作為公開的結婚典禮。
車子在路上疾馳,宋慶齡向窗外看去,有些好奇地問:“怎麼滿街都是花車?今天是什麼日子?”
孫中山的表情有些凝重,他鄭重地說:“那是日本人正在慶祝占領中國青島。”
宋慶齡聽到這個消息,臉上露出低落的神色。孫中山微微一笑,拍拍她說:“我們的工作還有很多,但是都放到明天吧。今天你是新娘子,該好好地休息一下。”
梅屋吉家二樓的大套間已準備完畢,原本30個座位的客廳裏,又加了20個座位。正麵大廳的壁龕前麵,八開麵的金鳳屏風金碧輝煌,左右兩邊是中國製造的紫檀木架子,各放著一個青瓷大花瓶,裏頭插著盛開的菊花。顏色搭配得熱烈醒目,隆重大方。
梅屋家的人已經忙碌了一整天,午後起,便不斷有汽車停泊在周圍,大約五六十個客人相繼到來。這些人中有日本政界人士,有真誠同情和支持中國革命的誌士,有企圖通過中國革命實現各自目的的人物。
梅屋家五歲的小女孩偷偷跑出來看熱鬧,在座的人都是梅屋家的常客,但是他們看起來格外興奮,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喝酒慶祝。就在座位快要坐滿的時候,孫中山和宋慶齡搭乘梅屋先生的車子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