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丟失大量財物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重慶的報紙也報道了這一消息,並多為胡蝶惋惜和鳴不平。此時已先期抵達重慶的楊惠敏感到名譽攸關,事態嚴重,乃向新聞界發表聲明:“我於香港淪陷後,曾秘密來往港八次,營救了二百多位要人和青年回國。代胡蝶運送的三十多件行李,要過東江時,因兵荒馬亂,全部被劫,並非我拐騙私吞。”盡管楊惠敏堅稱自身清白,但究竟是劫是騙,因無對證,終究無法說清,胡蝶對此不能不心存疑慮。
這個柔弱的美人很快就病倒了。潘有聲陪在愛妻身邊,給她喂藥,安慰她說:“錢財畢竟隻是身外之物,人沒事就好。”胡蝶苦笑著說:我有過三件心酸事,第一件是跟林雪懷的感情破裂,讓我對男人失去信任。還好有你在,挽回了我的心。第二件是有好事者造謠我在“九·一八”之夜,陪張學良將軍在北平六國飯店跳舞。其實我跟他從來沒有見過麵。這讓我對媒體也失了信任。但這次我傷心得尤為厲害,因為我對革命者最大的信任也付之東流了。
胡蝶一蹶不振。而戰火卻不斷向桂林逼近,胡蝶一家隻得告別駐足尚不久的桂林,於1943年底來到了陪都重慶。胡蝶的到來,自然又讓重慶的新聞界忙乎了幾天,但丟失財物一事卻成為胡蝶心中一個巨大的痛。
4.才出狼窩又入虎口
1944年的春天,山城重慶雖籠罩著白色恐怖的氣氛,卻也吐露出了一縷春的芬芳。一個絕世美人人如其名,就如翩翩蝴蝶一般,輕盈地飛入了這個寒冷多霧的城市,停在了楊虎的公館裏。
楊虎的太太林芷茗接到門房來報,說有一個年輕女人自稱是林兒時的朋友,登門拜訪。林芷茗正為楊虎不受戴笠重用而心煩意亂,聽到這個消息,還以為是哪個老朋友又來攀高枝,求她辦事,很不耐煩地說:“我沒空,你請她到會客室坐一坐,讓她改天再來。”門房有些為難,小聲說:“太太,您看下名片吧。”林芷茗不經心的瞄了一眼,發現來訪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影後胡蝶,連忙跳起來,親自跑到門口。許久不見,胡蝶依然打扮入時,眉目如畫,讓林芷茗又驚又喜。她一把拉住胡蝶的手,連聲說:“你怎麼來了?家人還在香港還是跟你一起過來的?一路上還好吧?你看你,怎麼這麼憔悴?”
胡蝶的容貌略顯蒼白,眼睛也失去神采,雙手冰冷地緊握著林芷茗的胳膊,嘴角顫抖了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芷茗,我的行李全在路上被人搶了去了。這讓我和有聲怎麼過下去啊。”
林芷茗連忙把胡蝶扶到小客廳,喚傭人打水替她重新洗麵整裝。等胡蝶把情緒平靜下來,讓胡蝶訴說了事情的起末。胡蝶抽泣著說:“你先生楊虎不是擔任過上海警備司令嗎?我想來想去,隻有你這個朋友才能幫上忙,你一定不能袖手旁觀,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向誰求助了……”
林芷茗心裏也有些為難。自從楊虎來了重慶之後,不知被誰在蔣介石麵前參了一本,從此就一直賦閑在家。但為了寬慰這個昔日紅遍中國的影後,她還是說:“你放心,等楊虎回來我就告訴他,你就等我的消息吧。對了,你現在住在哪兒?要是覺得不方便的話就搬到我這兒來吧。我們也好做個伴。”
胡蝶一聽這話,破涕為笑。林芷茗卻自有內心的小算盤。她素來喜歡交際,如今不費力氣就能夠和電影界拉上關係,擴大她的交友圈,這對他們家的地位和對楊虎的前途來說,都有好處。
林芷茗一邊領著胡蝶參觀房子,一邊告訴她自己打算等她精神振作之後,為她舉行一場盛大的歡迎宴會,邀請重慶的名流前來會麵。習慣被鎂光燈和崇拜者簇擁著的胡蝶微笑著點頭,她不由得雙手按住心口,誠摯地說:“我已經好久沒有參加這樣的活動了,真懷念啊。不知道我的衣服過時了沒有,也不知道重慶去哪兒可以買到像樣的首飾。唉,要不是我的箱子丟了……”
一看胡蝶眼圈又紅了,林芷茗連忙阻止她說:“你放心,我新做了幾身衣服,你肯定穿著合適,快來試試。”說著便拉著胡蝶,親密地步上了樓梯。
夜裏,楊虎從朋友家打完麻將回來,聽說大名鼎鼎的胡蝶來了,有些不高興的責備妻子說:“現在家用這麼緊張,你還花費這麼多在替電影明星撐場麵上,這不是浪費嗎?”林芷茗白他一眼說:“我看你啊,見識比我還短。你難道沒有意識到,胡蝶會是你升官的法寶嗎?”
楊虎奇怪地想了想,馬上會意過來,興奮地抱著林芷茗轉了個圈,說:“還是愛妻想得周到。”
第二天,楊虎親自去找戴笠,把準備為胡蝶小姐辦歡迎宴會的請帖交給他。戴笠原本已經不正眼看楊虎了,此刻看到“胡蝶”二字眼前一亮,馬上坐直了問:“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會住在你的府上?”
楊虎一一回答。戴笠聽後又靠回鬆軟的椅背,思緒仿佛又拉回從前。
從《火燒紅蓮寺》開始,戴笠就盯上了片中的俠女紅姑。她瀟灑飄逸的身影,清新不俗的表演,無一不牽動著戴笠的心。從那之後,戴笠就迷上了胡蝶的電影,幾乎每一部都要找來看。等到1931年中國第一部有聲影片《歌女紅牡丹》上映,他更加難以忘懷於胡蝶的美色和風情。要不是因為沒有時間和機緣接近,他早已經要對胡蝶下手了。如今漂泊動蕩的戰爭環境把胡蝶主動引向了他的網中。要是他再不下手,恐怕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戴笠像是準備要打一場勝戰那樣長長吸了口氣,對楊虎說:“胡小姐在府上的一切開銷都由我支付。你們要盡心招待好她,為她提供最舒適的環境。如果怠慢了她……”戴笠站起身子,湊到楊虎眼前瞪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絕不輕饒。”
楊虎顫抖一下,連忙敬禮說了個:“是。”
胡蝶在楊公館住下,卻沒想到受到如此殷勤的照顧。林芷茗送來了歐洲的寢具,美國的化妝品,法國的香水,一切都是她過去熟悉卻許久都沒有得到的。她還在納悶為什麼林芷茗的生活條件會這麼好,林芷茗卻來告訴她,這一切都是戴笠戴老板吩咐他們安排的。林芷茗拉著胡蝶的手,笑著說:“明天晚上我和楊虎會替你舉辦歡迎宴會,介紹你和戴老板見麵。到時候你就可以當麵謝他了。”
胡蝶在電影界打拚這麼多年,怎麼會聽不出林芷茗的話中有其他意思?而且說這話的時候,林芷茗特意背著潘有聲,從她的眼神和口吻中都可以聽出她對戴笠是多麼的尊敬和恐懼。她不由得有些畏懼和戴笠見麵。可當她環顧著這個精心布置的小臥室,看著梳妝台和衣櫥裏采購來的物品,卻對那個從未謀麵的神秘的特務頭子充滿了感激。
第二天,楊公館裏難得地亮起了通明的水晶燈,多年沒有來往的名流也是衣裝革履地登門拜訪。上好的洋酒一瓶瓶地從軍統的專車上卸下來,從大飯店裏請來的廚師也在後堂忙個不停。楊虎和林芷茗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揚眉吐氣了,他們盛裝打扮著,站在門口迎接客人,不停跟人寒暄。在他們掩不住的笑意中還藏著一絲翹首期盼,因為最重要的那個人還沒有來到。
等到花廳裏基本上坐滿了客人,一輛小轎車才姍姍來遲。大家立刻安靜下來,等戴笠闊步走進房間,才全部起立鼓掌。楊虎和林芷茗也滿臉媚笑地迎上去,和戴笠握手問好。
戴笠裝作謙卑地向四座拱手答禮,連說:“今晚楊司令在官邸裏設家宴,為前來陪都的電影明星胡蝶女士接風洗塵。願大家玩得高興,喝得盡興。”
大家熱烈鼓掌,把目光投向了旋轉樓梯。盛裝的胡蝶提著真絲的裙擺,搖曳著閃亮的大耳環,翩翩走入花廳。戴笠眼前一亮,霎時覺得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他不由自主地朝她徑直走去,兩眼發癡。胡蝶老早就看到他了,就很大方地伸出手去。戴笠連忙抓住,握過手後,卻久久忘了鬆開。胡蝶看著他那個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的臉上一下子浮現出一個若隱若現的梨花酒窩,盛滿了甜蜜和嬌媚。戴笠是越看心跳越快,簡直要喘不上氣了。
就在這時,林芷茗及時出現了,搭著胡蝶的肩膀說:“我來介紹,這位是戴笠戴老板,這位是剛從桂林到重慶的胡蝶女士。”
戴笠趁這個機會換了一下呼吸,也鬆開了手。他含蓄地點點頭說:“歡迎胡小姐到來。胡小姐不受日本人的利誘,毅然回到內地,支持抗戰之舉,真是令戴某佩服啊。”
胡蝶麵帶微笑,甜甜地說:“戴老板過獎了。我對戴老板敬仰已久,多謝老板的照顧。”
戴笠搖搖頭說:“哪裏,應該是我對胡小姐敬仰已久了。我已經成為胡小姐的影迷多年,今天才有幸一睹芳容,真是三生有幸啊。”
寒暄了一會兒,樂隊開始奏起優雅的舞曲。戴笠一伸手邀請胡蝶:“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和影後共舞?”
胡蝶微微一笑,在戴笠的臂膀中走進舞池。
楊虎和林芷茗在一旁看了,都大感欣慰。
胡蝶的臉上始終掛著端莊俏麗的笑容,既不拒絕,但似乎也不讓人靠近一步。戴笠也不敢造次,就連素來放肆的眼睛這次也隻規規矩矩地看著胡蝶的眼睛,但就這一雙含情脈脈的美目也已經讓他神魂顛倒。他心裏已經被無數美妙的幻想充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