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睡得不好,便起得有些晚。
用過早膳,正要離開,忽然一陣低低的喧嘩聲,便見一個女子從裏間走了出來。
蓮步款款,翠繞紅圍,那勾魂的媚眼,那若有若無的撩人眼波,她每走一步,似乎都能聽見店裏客人吞咽口水的聲音,那櫃台後麵的店家,見此情形,早已氣得臉色鐵青。
陶樂詞望了一眼,有些驚訝,想不到這偏遠小鎮,竟也有這等絕色,隻是那張臉,有點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於是她問,“青零,你看看,不覺得那女子有點眼熟麼?”
沐青零卻是連看也不看一眼,隻是伸手,在她的驚呼聲中一把將她抱上馬車,然後自己一躍而上,對前頭的風影吩咐道,“走吧。”
正要掀簾而入,卻被那劉家娘子眼尖地看見,當下尖叫一聲,不顧儀態地疾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喊,“表哥,表哥。”
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急,陶樂詞探出頭來,“青零,那女子是在叫你麼?”
“不是,她認錯人了。”轉身便入了馬車裏。
那聲音卻透過車簾傳了進來,“表哥,青零表哥,我是雲棲啊。”
沐青零眯了眯眼,“風影,還不快走?”
“等等。”陶樂詞一把抓住他的手,那一聲青零表哥終於讓她想起了那女子是誰,於是說道,“青零,我想起來了,她可是你的表妹柳雲棲?”
店裏店外不過數步之遙,兩人言語間,柳雲棲已到馬車前,她手一伸,正欲要去掀那車簾,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身黑衣的風影麵無表情地擋在了她的麵前。
見眼前的男子雖然表情冷漠,但那張臉卻是極為的英俊,柳雲棲禁不住心馳神蕩了一會,暗道,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他,莫不是新雇的長工?心中不免懊悔,但想起表哥就在眼前,連忙回過神來,嬌聲道,“你是沐府的下人吧,我是你家表小姐,讓開,我要見表哥。”
風影絲毫不動。
他目中無人的態度讓柳雲棲火了,“我可是沐府的表小姐,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叫你讓開,沒聽到麼?”
風影依舊沒動,隻冷冷地應了一句,“沐府從來沒有表小姐。”
“你!”柳雲棲氣得一跺腳,伸手去推他,卻紋絲不動,隻得大聲朝馬車裏叫道,“表哥,我是雲棲啊,難道你不認得我了麼?”說著說著,竟啪啪地掉下淚來,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的模樣。
抽抽噎噎的聲音聽來實在可憐,陶樂詞不由勸道,“青零……”
沐青零皺皺眉,這個女人怎麼如此不知好歹,念在多年的情分上,許多事,他已經不與她計較,給她的銀兩,也足夠她揮霍一輩子了,還有替她挑的那個溫厚老實的夫婿,隻要她肯踏踏實實地過日子,這輩子又有何憂?
那店家似乎不是他替她挑選的夫婿,想起昨晚聽到的種種流言,不由冷笑,也是,就她那水性楊花的性子,有哪個男子能忍受得了她?
“表哥,”馬車外,柳雲棲開始了淒苦的哭訴,“你不知道,雲棲過得好苦啊,這劉仁雖有仁義美名在外,行的卻盡是禽獸不如之事,每日不但對我百般辱罵,還動不動就拳腳招呼,如今我的身子是沒有一處完好的,不信,你且瞧瞧……”
依稀是衣衫撩起的窸窣聲,沐青零思起往前種種,眉間的厭惡更甚,寒聲道,“風影,還站在這裏做什麼!”
主子從來不曾用這樣的語氣對他們說話,就算是下命令,也隻是平常的口吻,可是如今這語氣,明顯是動怒了,於是風影再不遲疑,飛身上馬,打算離開。
柳雲棲慌了,顧不得正在假哭,連忙一把攀上馬車的車轅,急急道,“表哥,你不能走,你不能放著我不管啊,讓我回沐府吧,這回我會乖乖的,也不會再惹你生氣了,求求你帶我回去好不好?”
駕的一聲,風影沒有看她一眼,甚至也不管她攀著車轅會不會有危險,便駕著馬車疾馳起來,盡管馬車起動後,緊隨著傳來的一聲慘叫,他也沒有皺一下眉頭。
馬車漸漸遠離客棧,依稀聽到從後麵傳來淒厲的哭聲,不甘的叫聲,怨恨的詛咒聲,以及男子加入後重重的打罵聲,想來,應是那店家教訓起她來了。
聲音漸漸歇了,也許不是因為那場鬧劇停息,而是因為他們已經走出好遠,陶樂詞看著沐青零的眉間漸漸舒展起來,不由歎息一聲,勸道,“青零,她畢竟是你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