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忙,便一直忙到華燈初上,忙到大家紛紛關機下班回家。洛可可時不時地抬起頭和點到自己名字的同事say good-bye,等她終於離開座椅拿起杯子準備去茶水間清洗,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站到落地玻璃窗前,窗外是上海灘最為璀璨的夜色——流光溢彩,紙醉金迷,腳下車水馬龍,街道仿佛是排列整齊的五線譜,無數車燈像音符一樣彙入其中,共同演奏一曲恢宏的交響樂。
這是洛可可熟悉的風景。俯瞰繁華,滿足自己俯視芸芸眾生的虛榮心,然而回頭之後,卻發現自己隻是一葉隨波逐流不知何時會傾覆的扁舟。在生活的巨大洪峰麵前,任何掙紮都徒勞無功。
她又有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洛可可不是喜歡無病呻吟的女人,今天午後她對徐澤凱說“城市讓人喘不過氣”完全是真實的感受。生活是艱難的,大家活得都不容易,所以現今的她修煉得越來越寬容。
躺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發出歡快的鈴聲,她走回去,拿起來看了一眼。發來消息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似曾相識。
洛可可找到卓遠轉發的短信,在信息末尾看到同樣的一串數字。沒錯,正是卓遠為自己找來的“相親對象”。
相親對象的名字頗有意思,姓顧名易,不知是否父母“故意”為之。她越想越好笑,覺得就衝這麼有深度的名字,自己也應該和對方見個麵,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周四下班後吃飯的邀約。等回複短信發了出去,她承認自己不過是找了一個借口。
正如卓遠所說,徐澤凱既然沒有明確給她“女朋友”的名分,那他們就什麼都不算。她有權利認識其他異性,甚至不須向他報備。
洛可可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輝煌的背景映襯得她越發孤獨。
晚上9點多的時候,洛可可出現在Simon的酒吧。她進來時,Eva正深情地唱著一首法文歌,底下聽眾寥寥,但不妨礙她自己的全心投入。
洛可可走到吧台,卻沒看到卓遠。Simon認出了東張西望的她,走過來給她倒了一杯水,笑道:“Rex出去抽煙了。放心,不是去亂搞。”
她正端著杯子喝水,差點被嗆到。忙說:“天啊,你怎麼會以為?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他想怎麼樣都和我沒有關係。”她急急忙忙撇清關係,唯恐這些曖昧的玩笑說著說著就被自己當了真。
“真可惜,我以為你很關心卓遠小弟呢。”Simon張開雙手猛搖,笑得像隻狐狸。“大姐你想多了,我真的沒在猜測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這番辯解讓她哭笑不得,洛可可悻悻地瞪了他一眼,明智地閉上嘴。她心裏有鬼,所謂多說多錯,萬一不小心讓那隻“鬼”跑了出來,那可太尷尬了。
所幸卓遠沒一會兒就回來了,看到洛可可坐在吧台前,他的神情顯得十分意外地問:“大姐,你怎麼來了?”
循聲望去,洛可可第一次見到身著製服的卓遠,她由衷地認為白色襯衣和黑領結簡直就像為他量身製作,她隻在電視屏幕上見過如此帥氣逼人的酒保。洛可可目不轉睛地盯著卓遠看,直到對麵的他和Simon忍不住笑場。
“我說大姐,你的眼神,我實在覺得好怕怕哦。”卓遠打死都不會承認被洛可可看得竟有些心猿意馬,他搶了開場白,用哈哈大笑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一言驚醒夢中人。洛可可意識到失態,漲紅了臉語無倫次地解釋道:“這個,啊,不好意思,我不是,不是故意,我剛才,剛才,剛好想起有行代碼寫錯了。”她找了個很爛的借口,爛到一說出口就想狠狠地抽自己。
她的解釋拙劣可笑,照Simon以往的“毒舌”絕對不會放過冷嘲熱諷的機會,但這回他卻反常地保持著沉默。他對手足無措的洛可可產生了一絲憐惜,說實話他已很久沒見過這麼單純的女人了,單純到連謊話都說不好。
因為借口爛得使人吐血,她狠狠地鄙視了怯弱的自己,心想與其讓別人背地裏偷笑不如大大方方坦誠相對。她沒道理在氣勢上輸給比自己小五歲的男生,想想她讀幼兒園大班時他們隻不過是個受精卵,who怕who啊?“OK,想笑就笑吧,我確實看得呆掉了,so what?”洛可可手指向Simon,酷酷地質問道:“倒是老板你故意讓小遠穿這麼帥,存心想禍害女人是不是?居心夠叵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