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煊渁看著她的眼晴,突然道:“菲菲,我們回去吧,今晚不是說要去風蕭殿探一探的嗎?”
“是哦……”風菲菲看看天色,再不去隻怕便要遲了,何況,如果風燁國皇帝確實失去行動自由的話,那一定有人不願意他接觸任何人,他們今晚想要夜探風蕭殿,肯定要費周折,必須早點過去。
她抬頭,又望了望那一角飛簷,步子已經調了個方向,卻忽然一陣風過,銅鈴晃了晃。無聲一晃,像被賦予了夜間生命的偶人,對欲待選擇離開的她招了招手。風菲菲不由自主的,便走了過去。
她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拖泥帶水,絲毫沒有平日的輕快,然而她自己本人卻好像沒有察覺到這份反常的慢,或者說,這一霎,她突然察覺不到自己了。
公孫煊渁望著她沉在夜色裏的窈窕背影,眼神裏光芒閃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隻是默然跟了上去。
風菲菲一步步走向那個方向,撥開隱蔽的層層矮樹叢,跨過封閉的半殘的花牆,在一座廢棄的宮室前停住。她仰頭,看著那座建製普通,深深掩在樹叢之後,完全沒有風燁國皇宮建築精美複雜特色的不大宮殿,看著那銅鎖生鏽的宮門,斑駁的生著暗綠苔痕的宮牆,滿牆上爬著藤類植物,在冷白的月色下葳蕤,似一雙雙綠色鬼手,瑟瑟招搖。
腦海裏似也有冷白月光突然一閃,白光裏鋪開相似卻又迥異的畫麵——漆得深紅油亮的敞開宮門,淺黃色整齊幹淨的宮牆,進出的忙忙碌碌的綠衣宮女和紫衣太監,一個人立在宮門之前,溫柔的俯下身,低低說了一句話。她好像突然換了一個角度,需要仰高頭才能看見飛簷上的金黃的銅鈴和一角深藍的天空,還有頭頂那人精致的下頜,風從簷頂上掠過,銅鈴叮鈴鈴的響,卻不及那人說話的聲音更好聽。
那人還在說話,說什麼?說什麼?那語聲在遙遠的記憶裏奔來,模糊而綿長,像是雨絲一行行寫在玻璃上,將原本明亮透徹的玻璃畫出朦朧的水印,那些字眼有種令人牽念的感覺,熟悉至近在咫尺,卻又遙迢似遠在天涯。風菲菲努力的想聽清楚,卻在這般的努力中突然覺得腦海一震,翻天覆地的疼痛浪潮般撲打過來,將雨絲裏的玻璃瞬間擊碎,搖曳的晃動的視角隱去,深紅宮門淺黃宮牆隱去,進出的太監宮女隱去,飛簷銅鈴隱去,剩下的還是這冷白月色下的宮門深鎖,宮牆斑駁。
她看著那宮牆,良久慢慢走上前,輕輕摸上去,似撫摸親人體膚般,仔仔細細從上摸到下,快到宮牆根時,突然心口一撞,渾身一冷,如被雷擊。那一擊擊在全身也擊在頭頂,豁剌剌世界一片亮白,再看不清諸般景物,極度的暈眩裏,風菲菲低低“啊”了一聲,抱著頭“蹬蹬”的向後退,嘴裏發出不堪疼痛的抽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