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色烏黑,涼風緩緩,一輪明月撕裂天幕,散落一地蒼白的光芒。
茅屋裏。
林馳結束了與阿秀的談話,回到房間,伴著複生睡去。
複生這小子一邊睡一邊咂著嘴說夢話,一會兒吃雞腿,一會兒天上掉下金銀珠寶,樂得不行。
“這破小孩......”
林馳枕著雙手,透過屋頂上一個微小的間隙,盯著那慘白的月光。
真是奇妙啊,不知道是誰把世上萬物創造出來的。
月光上麵,漂浮著一個朦朦朧朧的黑影。
林馳稍稍眯眼。
那,是嫦娥嗎?
數千萬年前,這世間真的有過神魔嗎?
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真的存在嗎?
他心中有些迷茫。
罷了,想多無謂。
那些東西太多遙遠,還不是現在的自己可以褻瀆的。
明天要遠行,林馳心裏多少有點不舍。
他找了一份活,有點特殊,但是為了床底下的大洋,他接了。
畢竟,在這個偏僻的鄉村生活了十多年,也該出去闖闖了。
一個男人,不可能一輩子窩在家裏守著!
盡管自己今生才十七歲。
次日。
太陽未起。
一些稀疏的晨霧縈繞在鄉間。
此時的天氣一如前世臨死前那一刻的陰沉。
五點左右,公雞還沒有打鳴。
林馳早早起床。
輕手輕腳的,沒有吵醒阿秀和複生,
背起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熟悉的小茅屋,不禁輕聲一歎。
“等著我,我會回來的!”
1938年7月。
廣東首府馬上就要被日本鬼子攻陷。
“還有三個月!”
林馳快步行走,穿過十幾條黃泥小路,進入了鎮裏。
時間還早,鎮上的人自然還沒起床。
瞄了瞄周圍空蕩的大街小巷。
這一看,在一個轉角處,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突然出現,戴著一副圓框眼鏡,書生味十足,朝著林馳這邊走來。
“怎麼那麼晚才到?”
那男子一上來就劈頭蓋臉地低罵一句。
林馳也不怒,隻是淡淡說道:“黃泥路上多跌倒,誤了點時間。”
“嘿!”那男子突然笑了,意味深長地說道:“黃泥路還好,你瞎了眼入了我們這行,算是半隻腳踏進了黃泉路。”
林馳也笑了,直視那長袍男子,說道:“有錢就行,管不了那麼多。”
“原來也是盯上了錢財,可是小子,這一行的錢不好賺,而且,你也算是有點本事,在山裏過逍遙日子多好啊。”
長袍男子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多歲,卻似乎很喜歡說教,囉裏囉嗦了大半天。
“你還走不走?”
林馳有些不耐煩,他不可能告訴人家過幾月廣東就會大亂,自己想賺點錢,純屬是為了好逃難。
“走!怎麼不走!”
長袍男子轉身,領著林馳走過三條大街,來到一個當鋪的門前。
“進去吧,梁叔等你很久了。”
一到這裏,長袍男子似乎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了。
林馳微微頷首,對著他問了一句:“朋友,怎麼稱呼你?”
“嘿!”長袍男子咧嘴一笑,“我姓陳,認識我的人都叫我書生。”
說完,書生搶先一步進入了當鋪裏。
林馳也不說什麼。
老舊的木雕大門被書生輕輕推開,抬頭望去,一個小櫃台,一張小桌子,配上幾張木椅子,一地灰塵清晰可見。
本以為會有什麼多厲害,但是看樣子,這裏也就是一平常的民國小當鋪,簡陋如斯,不比自家茅屋強多少。
“來了?”一陣沙啞的聲音傳出,拖著長長的鼻音,既是低沉,又顯得滄桑。
櫃台旁,一個老頭低著頭搗弄著一些什麼。
歲月無情,老頭已是滿麵褶皺,披著青衣馬褂,文質彬彬猶如一個讀書多年的老先生,雙眼看似有些渾濁,內裏卻似深藏著什麼,讓人琢磨不清,古怪,卻讓林馳感到不簡單。
“這......”
林馳愣了愣,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終於,老頭停下手,緩緩抬頭,一瞬間,他的腰板似乎都挺直了不少,周圍氣場凜然。
“按輩分來講,你叫我一聲阿公(廣東方言,即爺爺)也不算過分,但是我被道上朋友叫了四十多年‘梁叔’,聽著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