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小楊是叫叔叔,叫楚方白卻叫哥哥,還直言喜歡。一時間於謙隻覺得尷尬,忙喝道:“珠兒!怎能這般無禮!”
楚方白卻不以為意,隻拍了拍珠兒頭上不知在哪裏拱來的草屑,笑道:“小孩子童言無忌,哪裏能說是失禮?大人莫要嚇著小姐了。”
他隻瞪了張丹楓一眼,因原是這人挑起了珠兒的話。張丹楓笑得得意,一副少年人調皮模樣,楚方白也不好和他認真計較。
張丹楓得了口頭上的便宜,也就把這事擱開去,隻問於謙:“於大人是外出公務,卻為何還帶著小姐?這一路上不太平,怕是小姐時常受驚呢。”
於謙歎道:“原也是無奈之舉。於某自然不願因私誤公,隻是……數月之前,於某還是個在天牢之中的死囚,於某一家人男女老幼二十來口人也盡數被錦衣衛看管。那時候傳言說是,要將於某一家充軍遠流,拙荊心疼我這小女兒,還不滿四周歲,便將她托付給一個家人,悄悄地帶出京城,送往河南於某祖籍地一戶親戚家中。
“可誰知……”於謙搖頭,看了看睜大眼睛認真聽著的珠兒,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我那親人早已不是親人,說是書香傳家,卻不顧仁義,竟要為了幾兩銀錢將珠兒買給拐子。幸得我那家人卻是個忠心的,連夜帶著珠兒逃了出去,也不敢回京,隻往西邊走。前幾日我竟是在運城見到了珠兒,可憐老祥叔,已然是奄奄一息了,卻仍舊護著我這女兒……”
他說著,眼眶泛紅,聲音嘶啞,一旁聽著的珠兒也抽泣起來。楚方白感歎了一聲,他對於謙口中的老祥叔還是很有些敬意的。張丹楓也一臉肅穆的模樣,道:“大人的那位家人倒是真正的忠義,仗義每是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話雖村俗,可也耐人尋味。”
於謙也歎了一回,大家便把這事揭過去。本就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自然就不願多提。楚方白不時出神,可畢竟對於謙是十分的敬仰,有問必答。張丹楓年少,性情活潑,說說笑笑的,倒也真不寂寞。
這便一路到了楚方白先前說過的潼口,果真是個小鎮子。不過這日似乎是有集市,人來人往的也挺熱鬧。
楚方白的馬車,便是於謙看了也覺得不一般,鎮子上的人哪見過這等全用紅木打造的馬車?再加上張丹楓的白馬著實英駿不凡,比楚方白的馬車還要惹人眼光,不多時,一行人就被擠在了一群百姓中間。
張丹楓少年心性,又性情隨和,也任由那些鄉民對他指指點點。大姑娘們的眼光落在他身上,他尚且有些自喜。
楚方白卻重新垂下了車簾,他自來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這會兒吵吵嚷嚷的,鄉民們也不知道忌諱,眼光大喇喇地就往車裏溜,著實讓他不耐煩了。
好容易到了鎮子上唯一的一間客棧,便是張丹楓覺得也鬆了口氣。於謙剛想扶起保忠,卻隻覺得身邊有陣風刮得衣裳翻動,再一看,楚方白和珠兒都不在了。
隻聽得客棧裏楚方白的聲音說道:“老板,你這客棧空著的房間我包下了,盡快地給我收拾出一間上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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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又是遇襲又是獲救,大起大落的,珠兒小孩子承受不住,早就累了,在車上時就睡倒在楚方白懷裏,楚方白幹脆直接抱著她到了自己房間。離晚飯總還有一個多時辰,若是於謙不來要人,到吃飯時再把小姑娘叫起來交還給她父親也就成了。
許是於謙放心珠兒在他這裏,又或者於謙也忙亂疲憊,楚方白在桌邊坐下,發愣了好半晌,也沒有人來敲門把珠兒領回去。
倒是小楊來過一趟,問他要不要喝綠豆湯。楚方白有些嫌棄地看了一圈所謂上房,終究還是點了頭。這麼暑熱,有點綠豆湯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