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皇。”
“喚張弛、賀忠、吳禮英諸人進來。”
幾個平日裏最蒙寵的大臣弓著身來至龍榻前跪下,
“寡人今日將太子天明托孤於你們,定要盡心竭能,全力輔佐。”
“陛下……”
“若有貳心之人,餘者定要群起壓服,誅其九族,斬於市曹,以儆效尤。我楚氏之尊,千秋萬代,不容有失!”
“謹遵陛下教誨!”
楚威用力說完,已經竭盡餘力,努力的喘了幾口氣,回轉頭,看著身邊的天曦,
“曦兒……定要照管好天明……莫讓這楚氏一國,毀於我輩之手……”
“父皇放心。”楚天曦極力抑住悲傷,仍含淚帶笑應允。
“你與那南宮玉蟾之事,父皇未能……咳咳——!!”
“父皇,父皇……天曦明白的……”天曦一邊幫楚威平順,一邊急急的說。
“隻能……隻能讓你委屈……”
“父皇,都是天曦情願的,父皇莫放在心上……”
楚威把頭仰在枕上,喉間是虛無的歎息。天曦望著父親油盡燈枯一般的麵容,眼中的淚盈盈欲墜,心裏是無盡的悲苦。
到了夜間子時,楚威反複醒轉幾次後,終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興國寺的金鍾長鳴一十四下,向百姓宣告,楚帝駕崩。
楚宮裏一時哭聲震天,天曦天明和其餘皇子公主們伏在龍榻前,俱各滿麵下淚,哀聲不絕。百官於殿前皆伏地痛哭,後宮裏更是嚎啕聲不斷。
宮裏執事的總管和朝中禮部的大臣們按照各自的責轄分頭開始忙碌。自喪儀的程序,到皇陵的葬斂,乃至諸人的孝服,香稞紙馬,車輦供奉,繁雜事情,逐一完備。
楚宮裏搭起靈堂,楚天明帶了王子皇孫,焚香燒紙,徹夜守靈。後宮裏皇後煙如懦弱,少不得楚天曦一力支撐,官眷們入宮吊唁行禮,皆是她迎候送往,辛勞自不必言。想起父皇素日疼愛,也不免淚下,卻隻能強顏支持,不肯懈怠絲毫。
四國皆有唁函至,南溟和西炎還派來了使臣親自靈前進香。禮部的官員接了去,迎往驛館安置。
喪禮上諸事齊備,三日後按照國喪之例,將棺槨出殯,送往皇陵下葬。僧侶道人鍾罄齊鳴,頌咒念經。合城百姓皆麻衣孝服,於道路兩旁跪拜慟哭。到了皇陵,法鼓金鐃,幢幡寶蓋,銀山壓地一般,又如雪蓋。眾人哭過最後一場,終於穩妥下葬,完畢了喪禮。
頭七之後,馬上是楚天明的登基大典。少不得又是一番忙碌。楚天曦雖在後宮,不問國事,但是時時謹慎,唯恐有何差池。直到楚天明皇袍加身,祭過祖先,承天殿上受了百官叩拜,大勢已定後,方敢稍出了一口氣。
連日繁忙,又加上喪父之哀,楚天曦隻覺得心力憔悴,無心茶飯。隻是叫禦膳房每日備了細致饌肴,送到母後宮裏去。自己也不過是勉力支持而已。
楚天明登基十日有餘,這日散了早朝,也不往後宮去,徑直奔天曦的雲曦苑而來。
天曦迎進外苑,落座後,靈兒奉上茶湯。楚天明隨後擱於一旁,對著天曦開口道:
“父皇駕殞已快三七,皇姊可有打算?”
楚天曦一身素白,麵龐更見清瘦,於一旁一時未解其言,疑惑的問:
“三七之禮的打算麼?盡照舊例就是了。”
楚天明搖搖頭,“不是,寡人是說皇姊與南溟太子的婚事。”
天曦聞言一僵,未再有下文。楚天明打量她一下,
“如今皇姊應允的三年之期轉眼即到,南宮太子來信函商議此事。想趁父皇熱孝百日裏把大禮行了,否則孝期又一年內不得婚嫁,那三年之期恐不好信守承諾。”
天曦聽了,並未有何反應,眼睛盯了桌上的茶盞,一時失神。
“皇姊與南溟的婚事三年前已詔告天下,大禮隻是早晚的事。”楚天明補充道,“何況皇姊今年已是雙十年歲,也該是出閣的時候了。”
天曦眉尖微蹙,依舊未曾答言。
楚天明半天不見回應,察言觀色,暗自冷笑幾聲,意有所指道:
“聽聞那東方咎兩年前出征海外,與高羅國宣戰。可惜狂傲自負,過於輕敵,如今陷於海戰泥潭,損兵折將無數,自己也負了腿傷。隻怕有命去無命回了呢!哈!”說著昂起頭來看著天曦,“哼!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諒他想不到能有今日之狼狽!”
天曦聞言臉色漸漸泛白,手慢慢攥緊了裙裾,努力抑製著自內心而出的顫唞,楚天明的每一個字,都似紮入她心裏的橫刃,直扯得鮮血淋漓,卻半分不能露出。閉了眼睛,強壓住心裏的窒痛,極是艱難的勉強開口道:
“就依皇上所言吧。”
“哈!好!”楚天明聞言大喜,“現今正是我楚國複興的最好時機。待寡人勵精圖治,定能理出一個盛世強國來!看誰還能任意欺我!”
楚天曦看著猶自沉浸在遠大宏圖中的弟弟,不知為何卻是隱隱的憂心。
“皇姊,寡人想在楚宮給你完婚。”楚天明又轉來說起大婚的事情。天曦被他方才說起東方咎的一番話擾得心神紛亂,並未在意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