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她身後,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喜歡嗎?”他問。
她回過頭去,給他一個感激的笑容。
在廚房吃飯。核桃木的小飯桌上,靠牆的一邊放著一瓶養在清水裏的潔白馬蹄蓮,靜默高潔。幾碗家常飯菜已經做好,用碗扣著放在桌上。連筷子都擺好。他還不怎麼會做飯,炒菜煲湯都做得簡單,倒還味道可口。
他相信,通過精心調理生活的細節來進行理療,效果勝於藥物。好的心情,規律合理的作息習慣,幹淨營養的食物,清新的空氣,花草的綠色和辛香,還有美好的音樂。他為此盡心盡力。
南方一年四季都蔬果繁多,每頓餐桌上總是少不了體貼地切成三角塊的西瓜,或者已經剝好了皮的葡萄。削掉了皮的桃子切成塊片,放成一大盤,鮮翠欲滴。或者就是一杯用榨汁機鮮榨的果汁,隻加少許的白糖,端到麵前來。色澤釅釅,鮮美誘人,連看一眼都胃口大開。客廳裏的唱片機裏放著隱約的音樂,通常是悠緩的大提琴,有時候也放男低音俄羅斯民歌。聲音如水一般流淌,卻又帶著幹幹淨淨的悵然。兩人相對而坐,吃飯,笑談。簡生不改一口溫和清晰的北方話,言語節奏疏朗,連聽起來都令人舒心。
這個自少年起就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男子,此刻在身邊關照她。布置她的家居,照顧她的生活。
她時常會幸福得反而忍不住悵惘起來,舍不得這片安寧祥和,會有終止的一天。
傍晚他們保持著飯後外出散步的習慣。
走出屋子,外麵冬天的空氣微涼。傍晚的天色,日和風清。一路上,簡生對淮說起自己在聖彼得堡留學時的記憶。他說,我時常在涅瓦河邊,見到那些身穿素衣悄聲言語的情侶。一次我坐在那裏寫生。正是雪過初霽,天光一片淡定清澈,有遲來的夕陽照耀雪麵,空氣冰寒,讓人神清氣爽。東正教堂的尖頂在遠處,覆蓋著童話般的白雪。
我畫畫的時候,一對中年男女站在我旁邊不遠的地方,身穿黑色大衣,頭發淺白,略略有些發胖。十分安靜,一直無言,長久地眺望河水流向默寒的遠方。我畫了很久之後,他們準備離開。我聽見那個男子溫和地說,親愛的,你冷嗎。女子回答,我不冷,親愛的。但我們還是該回去了。
說完兩人挽著手,像他們一貫的那樣,默默無言地離去。他們站在那裏的時候,像兩隻守望教堂的鴿子。沒有擁抱,沒有親吻,連言語都沒有。隻有幹幹淨淨的緘默,與存在。
我回味剛才他們的那一幕對話,平和安恬,惺惺相惜。正如他們留給我的背影。那種婉轉如泉的寧靜,美得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