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紮眼,進出酒樓的客人與四周的貨郎架小攤鋪前的人們都忍不住時而打量兩眼,他若是貿然上前恐怕會惹來不必要的誤會。
丁喜見他駐足不前,就問道:“你不是要找那位黑衣朋友嗎?”
楚留香歎了一口氣,喃喃道:“我雖是要找他,卻不知道他認不認得我。”明明是他一路追著老朋友而來,卻又說出這樣顛倒的話來,若是旁人聽見了,也不知會怎麼想。
丁喜問:“那你們是如何相識的?”
楚留香微笑了起來,似在回憶著令人愉快的過往,雖然在當時經曆的時候並沒有那麼輕鬆。“我最初是在賭場裏看到他的,他與冷秋魂賭骰子,點數少者勝出。冷二爺一出手就搖出了六個一。”
六個一已是最小的點數了,如此一來那個少年豈非沒有取勝的機會了?
楚留香苦笑道:“那少年用了非常人能想到的辦法。”他將鞭子卷起了一顆顆骰子,讓它們一顆接一顆地嵌入了牆壁內,隻餘下了最外麵的一顆露出了一個紅色的一點。
一點當然比六點小,縱然那少年的手法不合常規,但在他露了這麼一手驚人的功夫後,誰還敢不怕死地出頭質疑他?
丁喜瞧著楚留香,微笑著問:“那你又是怎麼贏他的?”楚留香既然在場,那少年卻不是衝著他去的,那麼兩人相識大抵是因為他又伸手管了閑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也是模仿那少年的法子,卻是用指力將骰子彈出在空中相撞,六顆骰子都碎成了粉末。人人都認為一點已是最小,但他的點數卻是一點也無。那少年原本的手法就是耍賴,如此也無話可說,隻有認輸了。
丁喜微笑道:“那少年雖然耍賴,倒也敢於認輸。”
楚留香瞧著他笑道:“若是你又會如何?”
丁喜慢悠悠道:“我也許一開始就認輸了。”
楚留香搖頭笑道:“要讓你認輸,想必是不容易的。”
丁喜微微一笑:“也沒有那麼難,我也不是沒有栽在別人手裏的時候。”
楚留香眨了下眼,問道:“有過幾次?”
丁喜道:“最近十年裏就有過一次。”
楚留香一怔,“在那之前呢?”
丁喜微笑道:“十二歲以前,我也上過別人的一次當。”
他的意思是,十二歲之前隻被人騙過一次,而從那以後,到現在他二十二歲,也不過失手一次?
楚留香說不出話來了,他忽然之間覺得,哪怕是要他再次麵對石觀音,他也絕對不想與麵前的這個少年為敵。
他們在酒樓外站了足有半頓飯的功夫,也沒有看到那位黑衣少年出來。楚留香摸著鼻子,想著朋友終歸是朋友,即使還未相識也可以重新結識。於是他又微笑了起來,打算走進酒樓中去找那少年。
這時有個小孩跑了過來,七八歲大小的孩子,看著就很機靈的樣子,他的目光在楚留香臉上打了個轉,就笑嘻嘻地問道:“你在找一位穿黑的朋友嗎?”
楚留香愣了一下,微笑著向那孩子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那孩子拉著他的衣角扯著他向前走去,“有人讓我帶你過去,說是你會買糖給我吃。”
他們兩人跟著那孩子拐過了七八條巷子,在一片私宅前停了下來,四周靜悄悄連個人影都沒有,哪裏看得到有人在等?
楚留香也忍不住問道:“是誰叫你帶我們過來的?”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是一個大叔,他手裏提著個鳥籠,裏麵有一隻畫眉鳥。”
畫眉鳥……楚留香聞言一怔,而那個小孩卻眼巴巴地看著他,還在等著他掏錢給買糖吃,他也隻好伸手到懷中取銀子,卻在低頭的刹那,眼角的餘光瞧見幾丈之外的屋簷上有條灰色的人影掠起。
楚留香的衣角被那個小孩拽著,而身旁丁喜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他掠過了幾重屋脊,已然不見了那人的身影。小巷子裏隻有一位擺餛飩攤的老人。
鍋裏的麵湯已是熱氣騰騰,攤上的醬醋麻油薑絲碟子樣樣俱全,那位老人正低著頭專心地撈餛飩,仿佛不曾看到有人來往經過。
丁喜瞧著他,見他下餛飩的手法很是熟練,像是賣了二三十年的餛飩了,看不出與別的小攤主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但他的臉上泛起了一抹微笑,就這樣走了過去,問道:“老人家,打聽個事……”
賣餛飩的老人笑嗬嗬地抬頭道:“要餛飩嗎?剛起鍋的。”說著已經將手裏的那碗餛飩湯遞了過來。對著這樣熱情的老人家,丁喜也隻有伸手去接。
然而他還未接過碗,那老人已迅捷無比地扣住了他的脈門,枯瘦的手就像是一道鐵箍一樣握在少年的手腕上。餛飩碗好端端地落在攤上,連麵湯都沒有灑了一點。
丁喜笑了笑,“老人家做生意果然仔細。”他這一開口,那老人卻忍不住駭然,他四十多年的功力,若是拿住其他人的脈門,隻怕那人一時間就半身酸軟動彈不得了,沒想到這少年還能笑得出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見那少年手腕一翻,輕輕鬆鬆就掙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