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1 / 2)

還帶著新芽。

帥一帆此時才明白,楚留香竟是要以這柳枝應戰,對決他手中這口飲過無數鮮血的神兵利器,眼中不由地現出了驚怒之色,厲聲道:“縱是昔日的李觀魚,也不敢如此藐視於我。”

楚留香道:“在下並無不敬之意,天下萬物,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枯枝片葉也好,神兵利器也罷,都是一樣的。”

淡淡一語鋒芒迫人,帥一帆也是一呆。他練劍數十年,已臻化境,靜下心來自不會不明白這話中之意,隻是想不出眼前的青年在這個年紀,如何就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帥一帆沉默片時,緩緩點了點頭,然後他又走上前了兩步。

他手中長劍還未出招,但幾步之外,楚留香卻感受到了他的劍氣的壓迫而來,似乎周圍的雨霧都已凝結,而人在其間,連呼吸都快靜止了。

當年一戰,胡鐵花在一旁觀戰之時,原以為楚留香以樹枝為劍,是想要以柔克剛,但在帥一帆的劍氣壓製過來時,他幾乎已經想不出楚留香還有什麼獲勝的機會;直到楚留香的身形衝天而起,帥一帆的劍氣與殺意湮滅黯淡之時,仍未想通他是如何做到的。

帥一帆的劍氣看似已與人融為一體,卻也隻差將無形劍氣溶入有形劍招這一步,楚留香當日趁他換氣出招之時躍起,以樹葉激射而出,觸動了他的劍氣,在那一瞬間他的劍氣有了空隙之時,僥幸贏了半招。

楚留香目送著帥一帆轉身離去,這一戰他雖是勝了,臉上卻也無喜悅之意。他平日並非喜歡依循舊規之人,對敵時更是機變百出,縱然世人都認為處在他的境地,能想出一種破解之法已是不可思議,也是絕無僅有的破法。

然而他卻知道,世間讓人停滯進步的就是因循守舊,對著相同的對手,相同的劍招,他本不該用一模一樣的應對之法,然而他還是如此出手了。

這其中是怎樣的心情,天下間更無一人能夠了解。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卻聽著雨中有人喝彩道:“老頭子今天可是大開眼界,少掙了一晚上的餛飩錢也值了。”

楚留香轉頭望去,此時從雨霧裏走出來的正是戴獨行,蒼老的麵容上也神采飛揚,仿佛瞬間年輕了二三十歲。

他嗬嗬笑道:“老頭子原本是想在下雨天躲懶,卻在道上看到了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正想拉著他去喝兩杯,不想楚香帥來得這麼快。”

這這老人家雖已賣了十幾年的餛飩,但在二三十年之前,也正是戴獨行縱橫江湖之時,他若說與帥一帆有交情,卻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然而他白日裏還不肯與楚留香碰麵,此時卻忽然現身,必然是有原因的。於是楚留香問道:“老前輩可是來找在下的?”

戴獨行笑道:“我瞧著帥一帆是與一對年輕夫婦同來的,可我知道這老頭孤家寡人一個,生平也沒個兒女的。這對小夫妻我雖是不認得,但看著他們往楚香帥與令友投宿的客棧去了。”

楚留香長揖道:“多謝”,隨後身影動處,已消逝在雨霧之中。

戴獨行也似看呆了,許久才長歎道:“果然是天下無雙的輕功。”

楚留香全力奔出,片時到了客棧。

他雖知那少年的武功才智非他人能及,但柳無眉此女陰計百出,他也不能不為朋友擔心。

屋中有溫暖的燈光透出,早已有人回來了。

丁喜坐在桌旁,微笑著轉過頭來,就看到了推門而入的楚留香,以及看到他時,楚留香臉上舒展開來的笑容。

那個笑容溫暖而明亮,就好像有些人,讓人在第一眼看到他時,就仿佛可以看到紅泥小火壚酒溫剛好,縱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心中猶存暖意。

有的人,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生活在不同的時代,但靈魂之中卻又如此相近,一經相遇,就如同釀了幾千年的酒,潺潺流淌的是不改的知交與情誼。

楚留香看到他後,這才忽然想起了一事,摸摸鼻子,有幾分尷尬道:“酒忘了帶回來,等我再去一趟。”

少年安靜地坐著,微笑道:“桌上有酒,何須再去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七、擁翠山莊

酒隻有一壇,但楚留香不是胡鐵花,丁喜也不是馬真。

平生愛酒,卻也不會任憑酒精麻痹自己,縱使在江湖前輩眼中不乏任性妄為之時,然而他們卻還是要比其他人更懂得克製,更懂得約束自己。

唯一能讓他們不顧一切的,也不能缺少的,是朋友。於是微笑,舉杯,對飲,淺酌亦可開懷。

楚留香進屋後不是沒有察覺到桌椅有動過的痕跡,目光卻沒有在那兩個茶盞上多做停留。這樣的雨夜,像他們這樣初來乍到之人,又怎會有客人深夜到來?

他沒有多問。來人是誰,也已可想而知。丁喜既沒有提起,那就不過是無關緊要之事。

第二日,雨後初晴。

空山新雨後,更是讓人心曠神怡。他們本無意到擁翠山莊做客,但此時卻不能不往虎丘一行。

楚留香清楚地知道他被卷入了怎樣的事端中,他雖然不喜歡麻煩,但在麻煩找上門來時,卻也從不會逃避。無論是多麼棘手之事,總要去麵對,然後才可以尋求解決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