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衣局裏,平時浣衣女上工的大院旁邊,有幾座相連的普通民居式的小宅院,那是尚衣局的宮女們住的地方。這些女工每三個人一個房間。
雲薑逃出禦花園之後,滿懷心事地推門進到自己房間,這時同屋住的胡笳和朗月都不在,涼涼的風吹進窗戶,吹得雲薑的發絲輕揚。她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盒子,打開,取出裏麵平整地擺放著的一件靛藍色的披風。雲薑的手指溫柔地撫摸上去,仿佛還可以觸到當時自己滾燙的體溫。那羞澀的一幕再度浮現,她不知不覺又臉紅了。
可是畫麵突然幻化出樓青煜那張嬉笑的臉,帶著洋洋自得和不屑一顧,將沈就瀾的影子都趕跑了。雲薑打了一個冷戰,徹底清醒過來。
雲薑嘴一噘,重新收好披風,倒頭便睡下了。黎明時分,鍾聲咣當咣當地響,尚衣局的宮女們都睡眼惺忪地起了床,和往日一樣到大院上工。成堆成堆的衣物,洗的縫的改的新的,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不時的還有人因心疼自己的手起了繭或磨出水泡而唉聲歎氣。
那天,雲薑的任務輕,她昨日收回來要清洗衣物隻有三兩件,她動作麻利地刷洗晾開,然後看幾乎所有的人都還在忙於各自的活計,她便想要幫其他人,以免監察的嬤嬤罵她圖清閑愛講究。四處看了看,雲薑發現了有一個角落裏放著一堆未清洗的衣裳,她便過去,正要將一件白底紅花的襦裙放進水盆裏,胡笳卻斜身靠過來:“唉,這些衣物不用再洗了。”
雲薑愕然:“為什麼?”
正文 第二章 蝶去鶯飛無處問(2)
“都放了好多天了。”胡笳道,“是牽伶閣桑妃的舊物。洗了也沒人穿了。”
雲薑感到心寒。在這宮裏,人事更迭,如推杯換盞一般容易,昨日還是枝上的鳳凰,今日就有可能橫遭不測。她問胡笳:“這些衣物什麼時候收過來的?”
胡笳道:“就在桑妃遇害的那天。那天是我負責牽伶閣的,我去收衣物的時候沒有見著桑妃,想她定是到禦花園遊春去了,誰知道,唉——”說著,她長歎一聲,盯著雲薑問,“你的活兒都做完了?”
“嗯。”雲薑點頭,胡笳便笑起來,好像是挺高興找到人有閑暇和她聊天了。
胡笳說起話來連珠炮似的,劈裏啪啦,雲薑卻不太想在聊天上浪費時間,便放下襦裙道:“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胡笳擺擺手:“不用,我今天的活兒也不重。”可剛說完,卻突然停頓了,她拿起剛才雲薑放下的那件襦裙,展開,一幅繡得極精致的鮮紅的牡丹花圖樣出現在兩人眼裏,有一種淩厲的美。
接著,她若有所思地搖頭,說:“牽伶閣我去了好多回,聽宮女們說,桑妃是最不喜牡丹的,她覺得牡丹媚俗,少了一份出塵之美。”
說著,胡笳將那襦裙草草翻了一遍,雲薑看見上衣的前襟有一點撕裂的痕跡,左邊袖口也破了。可胡笳還在想著牡丹的事情,自顧自地說著:“這明明就是桑妃的衣服啊,為什麼會有牡丹?難道是牽伶閣宮女她們故意騙我玩的?!”說完,她好像真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嘴巴噘得老高,眉頭也皺起來了。雲薑看胡笳那模樣,禁不住笑了。她接過襦裙,捧在手裏,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兩遍,然後發現在繡的牡丹花花瓣裏還藏了一隻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