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如麻,匆匆忙忙衝出舜禾宮,一直向著尚衣局跑。

前前後後距離胡笳來向她求助,也不過是一個多月的時間,自己兩三天以前還在盤算著如何幫朗月從宮外偷運墮胎的藥進來,但這些日子她實在是自顧不暇,沒想到轉眼間,事情竟成了一個這樣的結局。

突然聽見朗月亡故的消息,雲薑不知道這段時間尚衣局究竟發生了什麼,她隻感到心痛懊悔,仿佛朗月的死就是她的疏忽造成,她恨不能使勁地抽打自己。

朗月的死是千真萬確的。

尚衣局的宮女素來知道雲薑跟朗月交好,見她回來,不禁眼眶一紅,道:“雲薑,你怎的這會兒才聽到消息,朗月已經去了好些天了……”她一邊哭著,一邊將朗月的事情對雲薑說了。

原來是有一回朗月當值去錦霞宮,卻在李妃娘娘麵前昏倒了,正巧那時禦醫也在,便給朗月把脈,這時候,朗月懷有身孕的事情再也瞞不住了。李妃一直宣揚要肅清後宮的風紀,對朗月極為鄙夷,直斥她傷風敗俗,壞了後宮的規矩,因而準備擇日審她。誰知道,朗月心裏害怕,當天夜裏便懸梁自盡了。

正文 第六章 竹邊台榭水邊亭(4)

雲薑聽得陣陣心涼,更是覺得這悲劇也有她自己的責任在裏麵。倘若她能早一點弄來墮胎的藥,或許朗月的秘密就不會被發現,不會丟了性命。她難過得說不出話,懂事的宮女軟語安慰她,並告訴她道:“胡笳有任務出去了,是你原來當值的暮煙樓,你要不在這裏等她吧,要不然沿途過去,也許能碰上。”

若說雲薑之前對胡笳還有氣,氣她受樓青煜的擺布,將她騙去楓曳林,但這會兒氣早就已經消了,她甚至怕胡笳會因朗月的死而責備自己,心裏總覺得有愧,便靜靜地離開了尚衣局。

哪知道,她竟在中途遇上了胡笳。

兩個女子愕然地對視一眼,俱是痛哀。前事誰也沒有再提,隻傷心地相擁而泣。

胡笳說了一句叫雲薑震驚的話,她說:“朗月是被李妃給逼死的。”

雲薑心頭一緊,忙輕聲噓她:“隔牆有耳,不應說的話別亂說。”

胡笳揉了揉哭紅的鼻子,恨恨道:“你曉得那孩子的父親是誰?”

“難道你曉得?朗月不是寧死不說的嗎?”

“她是寧死不在我們麵前說。”胡笳神態一哀,道,“她在李妃麵前是嚇傻了,嚇糊塗了,以為說出實情李妃會顧念血脈之情保她一命……那孩子的生父,是大皇子。”

雲薑聽到這裏臉色變得煞白,好像連背心都滲出汗來了。

胡笳繼續說道:“朗月並不是情願的。大皇子的荒淫,在後宮早就是宮女們心照不宣的秘密。他看中朗月的美貌,強令她服侍他,可也就是那一夜的歡愉,事後大皇子興許連朗月的模樣都不記得了,卻可憐朗月,懷了他的孩子,也不敢聲張。其實在禦醫為朗月診出喜脈的時候,李妃就已經審問過朗月了,朗月無奈隻能將實情說出,李妃卻不願將真相傳開,怕傳到皇帝耳朵裏,壞了她寶貝兒子的聲譽,便在言語間暗示朗月若不自盡,就要加害於她。

“朗月是哭著回來的,她說倘若她不按照李妃的意願做,便會有更嚴苛的刑罰等著她,甚至還要連累她在宮外的親人。我費盡了唇舌,說我與你興許還能想想別的法子,原以為已經勸住了她,可誰知她趁著我被劉公公傳召的時候,便自縊了。”

胡笳涕淚漣漣,道:“那李妃護短,不肯給朗月一個公道,卻還要假做清廉,說什麼朗月是畏罪而死。她,她,她,當真是顛倒黑白無法無天啊。”說到激動處,胡笳泣不成聲,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詞語來罵。無法無天,那完全不足以形容她們此時內心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