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父母祈禱,也相信著他父親的話,相信著他的父親以及無數的西西裏人付諸生命開創的未來——為了意大利,為了西西裏,更是為了他們的所愛。
BGM:
02.
一八六二年的春天,托爾托裏奇的大地主湯姆·蒙托決定資助墨西拿教會,給予貧民幫助。
安娜趴在狗尾草叢裏,被馬車車輪滾過泥濘小徑的聲響驚醒。她已經被饑餓折磨整整一個星期,顫唞著用瘦弱的胳膊支起身體,爬到路邊,撥開草叢,看到一輛接一輛裝載滿滿的馬車駛向卡塔拉尼廣場。安娜愣愣地咬著嘴中苦澀的草根,遠遠凝望被晨光籠罩的薩蒂西瑪教堂,在發黑的視野裏仿佛見到聖光中上帝低垂的眼睛正看向西西裏最肮髒的角落。
湯姆找到她時,幾乎是哭著扶住她的下腋將她背起來的。安娜感到湯姆背著她飛快地跑著,她的臉頰磕在他瘦削的肩膂上,顴骨壓得生疼。影影綽綽中她瞧見有很多人在跟湯姆一樣奔跑,從貧民窟跑向北方,那個教堂的鍾聲傳來的地方。
“安娜,別睡,我們有吃的了,哥哥帶你去吃熱麵包……”安娜聽到耳邊不斷重複的湯姆的聲音,帶著哭腔,絕望,又好像飽含著無盡的希望。
安娜記得,那天無數貧民洪水一般湧進卡塔尼亞廣場,湯姆背著她赤腳而行,好幾次被瘋狂的人們擠得跌倒。他害怕安娜被踩傷,就把她安置在廣場邊的一顆苦柚樹下,反複叮囑她要在這裏等他,才發了瘋似地再次擠進人群中。
這時還是初春,安娜抬起頭能夠看到苦柚樹光禿禿的枝椏上新抽出的嫩芽。那點零星的嫩綠乖巧地舔著晨時的露珠,像是在飲下最甜美的甘露,剔透的露珠折射出寶石般璀璨的亮光,一點點地滋潤掙脫出雲層的朝陽。安娜看得出神,餓得犯暈的腦袋讓她的視線內翻滾起黑霧,可那光依舊明亮,落入她的眼睛裏,使她沐浴在溫暖中。
“安娜,安娜。”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等她低頭看過去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金發男孩兒琥珀石似的金褐色眼睛,他柔軟的金發好像要融入陽光中,眼神還是跟他們第一次遇見時一樣溫軟:“是我,喬托。你還記得我嗎?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在教堂見過的。”
安娜眨了眨疲憊的雙眼,微張著嘴,發不出半個音節。她怎麼可能忘記他,穿著那麼幹淨的男孩兒,目光永遠像是帶著溫度一般,能夠讓他那雙眼睛看著的人感到溫暖。而她依然肮髒瘦小,邋遢得就像臭水溝裏的老鼠。
他為什麼會同她說話呢?安娜不明白。他看上去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在他麵前,她恨不得變成一粒小小的塵埃。
“你餓不餓?是不是人太多,進不去?”喬托原本將半個身子藏在了苦柚樹後頭,見她不敢說話,才小心地繞到樹前,在她身旁席地坐下,從懷裏抱著的紙袋裏拿出一塊麵包,往她手邊遞了遞:“這是我從裏麵帶出來的,你先吃一點吧。要不要再喝點湯?我幫你端一碗來。”
安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麵包。那是塊熱烘烘的新鮮麵包,她甚至能瞧清它冒出的熱氣。安娜從沒有見過剛烤出來的新鮮麵包,她記得以前母親帶給她和哥哥的黑麵包,冰冷的,硬邦邦的,每回隻能咬一小口。
她有點兒恐慌,低頭瞧瞧自己髒兮兮的小手,上頭沾滿了泥汙,或許還有血汙。她緊張地在自個兒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板,卻又發現她單薄的衣衫也那麼髒。但那塊麵包是那麼的幹淨,就像拿著它的金發男孩兒那樣幹淨。她再次抬頭,兩手攥著衣角,顯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