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2 / 3)

“你我一向不投緣,”審遇見他感慨,亦是悲喜交加,“隻在那一件事上相合,卻不想九爺花了二十年才肯納諫,還是為了七爺。”

“嘿嘿,七爺?”蕭逸低低笑了一聲,“我看她和九爺脾氣一般無二,想來若不是山窮水盡,你和李公公極力挑唆,怎麼能聽得進去這樣的話?”

“實不相瞞,若不是今上一門心思斬盡殺絕,”審遇笑道,“我和李公公隻怕還要費一番心思。”

“嗬嗬,”蕭逸又飲了一杯,神色已然複舊,“就算你們此刻如此打算,哪還有當初的天時地利人和?”

“所以我來找你。今上從來行事斬草除根,沒了楚王府,你以為他還容得下你?”

“我自有對策。”

“對策?什麼對策?那些個書生若是中用,當初九爺何必就藩?”蕭逸冷笑不語,卻聽審遇繼續道,“若是你打靖州的主意,休怪我不曾說,眼下晉人入寇,副將王庭威已經殉國了。”

蕭逸勃然變色:“什麼時候?”

審遇胸有成竹,微微一笑:“今夜。”

蕭逸拂袖而起,審遇使了個眼色,立時有小廝過來攔住。

“當初王庭威遭貶,人人都以為是你意在禁軍,”老者帶著追思的聲音格外低緩,“唯有九爺言道,先生熟知今上秉性,必定另有玄機。我昔日也不甚明了,如今見先生對蘇定一如此優容,方才明白先生用意。當日九爺彌留之際,切切叮囑我,日後想要天時地利容易,隻是人和極難,不妨來尋先生。”

“若是九爺當年便有這等手段心思,又何至今日?”蕭逸不由得歎息,“造物弄人如斯,罷了罷了。”

“先生當初獻上屠龍策,”審遇起身拱手,“九爺雖然大怒,卻知道句句良言,一日也不敢忘,臨終還掛念先生。當年先生和九爺一同在軍中,就不論那些共帳同食的小事,難道連千軍萬馬裏同生共死的情分,先生也都忘了?”

“二十年了,”蕭逸終於忍不住熱淚盈眶,“磨刃二十年,隻為一朝。既然九爺終於納了那條屠龍策,我便也為他出鞘一回罷!”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嚐試。今日把試君,誰為不平事!”他慨然擊欄長歎,聲氣豪壯,震得亭邊樹上棲鴉展翅而起,簷上積雪也撲簌簌落了下來。

審遇想起洪德二十二年蕭逸落魄京師時,自己不過一個微末生員,林衍也隻是閑散不得誌的尋常皇子,因蕭逸誦的這一首《劍客》相逢於江畔,從此君臣際會,亦忍不住熱淚沾襟。

二月十四夜,晉人奇襲東江大營,齊軍死傷三十餘,斬首二百餘,擊沉敵船十四艘,俘獲七艘,甚是揚眉吐氣,但左軍副將王庭威卻在此戰中意外身亡,便不能稱作大勝。中軍副將劉粹斟酌許久,方擬出軍報急遞裕德,他盡自把勝績誇得天花亂墜,蘇定一接到軍報時仍然大驚失色。

他捧著文書唉聲歎氣了半天,哭喪著臉對心腹幕僚宋德祖道:“宋先生快快收拾回鄉,省得日後問罪白白被牽連,蘇某膝下二個犬子尚且年幼,也煩勞先生看顧。”

“蘇帥何出此言?”宋德祖不明所以,閱過軍報後倒吸了一口冷氣,沉吟不語。

“如何?”蘇定一見他麵色沉重,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論語》,扯開封皮,抽出其中的銀票地契,“我畢生積蓄半數在此,那兩個孽障——”

“還不到時候。”宋德祖一把按住他的手,“此事還有轉圜,蘇帥莫要心急。”

“轉圜?”蘇定一急得跺腳,“如今是太子妃的嫡叔,當朝右相的胞弟橫死非命,我還能有什麼活路?”

“蘇帥難道忘了當朝左相也正在此處?”宋德祖婉轉勸解,“他素來與王家不睦,布政使和禦史又是他的學生,蘇帥前去求告,或者還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