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雖有文名,也不過是個尋常舉子,有萬歲爺這麼一句話,九泉下也必定瞑目了。”沈據叩頭道,“天下都知道主子器重人才,明年主子便可得一批盧大人一般的人才,豈不是朝廷大喜?”
“不錯。”想著天下英雄盡入轂中的意味,林開不由得展顏莞爾,“你且起來。朕看沈節文字甚好,叫沈節把折子送到閣裏去,擬好了旨意,也讓他去宣。”
這便是要提攜沈節做些露臉的差使了。沈據格外替沈節多叩了一個頭才出門,到值房裏傳過口諭,扶起沈節笑嘻嘻的道:“小三兒,哥哥給你攬了個發財的差使,回來可得分我一半。”
沈節目光從名單上掠過,臉色微微一變:“二哥,我可從沒見過什麼場麵,若是辦得砸了——”
“這是主子的聖諭,你還敢推?”沈據沉下臉,“那班翰林都是些書生,怕什麼?小三兒,我知道你聰明,可別在這時候犯渾。”
沈節歎了口氣,無可奈何一笑,抱著匣子到內閣裏,待中書舍人捧出詔書來,到翰林院宣旨。直州主考欽點的是侍讀學士吳文,曆宦多年甚是老成,率領眾人領旨謝恩已畢,便上前探聽口風,沈節把銀票接在手裏,隨便敷衍了幾句,說了些聖恩浩蕩取才公正的閑話,又笑道:“咱家聽說這一科主考裏還有個聖上親取的狀元?”
“若說狀元,”吳文親自把躲得遠遠的一個翰林扯過來,“便是這位洪德元年禦筆欽點的盧大人了。”
沈節拱手道:“大人高才,咱家久仰了。”
盧治冷冷哼了一聲,不冷不熱的還禮:“見過公公。”他此時才正眼打量沈節,目光驀得一震。
“果然是個氣度過人的狀元郎,”沈節讚了一句,忍不住轉過臉,“萬歲爺整日誇讚,咱家,咳咳,久聞大名了。”
他掏出帕子掩著臉不住咳嗽,見吳文知趣的領著人退了出去,方才緩過氣來道:“大人留心地方人才,萬歲爺甚是喜歡。不瞞大人,咱家也是成州人,大人這般看顧成州,咱家也就覺得大人比旁人親近些。”
“不敢當,”盧治盯住沈節的臉不放,仿佛在極力回憶著什麼,“公公是成州哪裏人?”
“哪裏人倒先不必說,”沈節把雪白的絲帕掖進袖裏,大大方方的道,“我卻知道大人一直想在成州找一個人。”
盧治倒吸了口冷氣,目光更是火一般灼熱定在沈節臉上:“你,你知道?”
“朝廷裏多一半人知道,”沈節又咳嗽了幾聲,聲音甚是虛弱,“咱家自然也知道。隻是當初宋家獲罪之前,本還有一線生機,盧大人知道麼?”
“是誰?”
“那也是成州有名的大戶,世代為商,家資殷富,”沈節道,“那家老爺看中了那人的才華,五十壽辰時請他赴宴,便有結親之意。不想那人卻不識好歹,在席上竟道此處銅臭逼人,惹得賓主失色,都道這個小舉人不識好歹,這親事不結方是幸事。”
盧治愕然道:“我怎麼沒聽過?”
“大人有所不知,”沈節笑道,“那家人倒也著實賭了一口氣,正逢朝廷選秀,便把女兒送了進去。他之前便花銀子堵了眾人的口,如今又身為國戚,更沒人敢提起。”他無聲微笑,緩緩道,“成州陳氏——”
這幾個字仿佛地府索命的冥旨,盧治驚得“啊”了一聲,背後一陣寒氣,結結巴巴道:“想,想不到——”
“皇後主子的臉麵便是朝廷的臉麵。”沈節望著盧治安然道,“盧大人自然知道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