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3 / 3)

“不是,”沈安時立時恭恭敬敬站起,垂手侍立,“徒弟隻是為街上那些不識好歹的謗言憂心,老王爺和七爺二十幾年的清名——”

“連你也看不透這麼一點凡俗牽掛?”李順啞然失笑,“咱們楚王府擔過多少是非,些須亂風過耳的流言,豈足掛齒?”

“這些話怎麼是亂風過耳?”沈安時脹紅了臉,“曆代楚王盡忠國事的氣節,豈容宵小汙蔑?如今內閣裏的口風,太子想把涼州兵敗的罪過統統推到咱們頭上,師傅,咱們豈能坐以待斃?”

“脫了這累贅名聲,說不定反而有些意想不到的好處,”老者的笑容淡然無波,仿佛楚王府清白的名聲毀於一旦不過是件輕於鴻毛的小事,“安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還不曾看破麼?”

“看破?可是老王爺——”

“咱們楚王府上下,便是太過清高了。”李順喟然歎息,“我若不是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會想要走這一步棋,何況是你?我一生連遇兩個不俗的朝廷棟梁,卻都因為盡忠國事落到不堪的地步,九爺在楚京鬱鬱二十年,難道咱們要讓七爺也這麼過一輩子麼?”

“可是師傅,若背上這樣屈折良將的名聲,如何還能招攬天下人才?”

“咱們在楚京城裏束手束腳,又碰上什麼像樣的人物了?”一去不返的往昔隻會令現下的心腸更加剛硬,正如楚王府注定了浴火重生的命運,李順持杯的手微微顫唞,險些將茶水濺上自己的袍襟,“我已令宗人府裏的人勸說七爺,務必要委曲求全,以圖早日脫身,這本也是我的主意,日後七爺若是耿耿於懷,便用我的性命,將楚王府洗涮幹淨罷。”

“師傅!”李賾和沈安時倉皇跪倒,沈安時勸道,“七爺心底仁善豁達,必定明白師傅的難處,待得七爺脫身出來,咱們重整旗鼓,日久人心自然分明,名聲亦可挽回,師傅何必出此不祥之言?”

“當年我和九爺,便因這一言生了嫌隙,”李順歎息道,“若早知今日,我拚著一死,替九爺弑君奪位,咱們楚王府,何至於到今天這般地步?當時我隻惋惜主君一時名聲誌向,軟了心腸,全然忘了輔佐他建萬世功業,二十年來,眼睜睜看著他在楚京屈折而亡,如今七爺和九爺一般的誌向性情,若她怨我恨我,我也顧不得了。”

“老王爺豈不識師傅的耿耿忠心?” 李賾道,“就是七爺,也明理決斷,必定從諫如流。”

“咱們楚王府的人,就是總在一個‘忠’字上糾纏不休,九爺何嚐不是明理決斷之人?”李順按住隱隱作痛的胸口,咳嗽一聲,“這些且不必爭了,昨夜消息遞進去,最遲今天晚上,咱們便知道七爺的心意了。若她一味堅拒,你們也就無須猶豫彷徨,隻管陪她頂著朝廷棟梁的虛名,在楚京裏消磨歲月罷。”

“七爺天性孝順,想來必定為難,”沈安時猶豫道,“若是宗人府裏的人能言善辯,能點明利害——”

“ 那裏的人都是故友所托,雖然忠心耿耿,卻還不堪大用,我給七爺帶了幾個字進去,隻看她肯不肯了悟了。”

“就算了悟,如何回天?”沈安時依舊愁眉不展,“我聽內閣六部裏的口風,還有牝雞司晨四個字等著七爺招架,這樣要命的把柄被有心人掀出來,讓那些個迂腐書蟲鬧起來,七爺王爵恐怕也保不住啊。”

“這些個麼?船到橋頭自然直,先看七爺心意究竟如何,再問天意罷。”李順立在窗前,望著漸漸黑下來的天色暗自祝禱。那一句玄虛批命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