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互相望入對方眼裏,彼此都了解。
縱然是片刻小敘,總好過連執手相看深記,來生將容顏依稀的機會也沒有。
外麵淅淅瀝瀝的下著雨,雨聲漸漸輕了,丁裳衣推窗望去庭園,原來雨已成雪,原來是深秋後的第一場雪,紛紛遝遝,婷婷皚皚,頃間鋪了一地純靜。
高風亮和唐肯在老局主大處石的靈位前恭恭敬敬的上了香,叩了頭,高風亮悲聲稟道:
“爹爹,請恕孩兒不孝,不能光大您一手創立的‘神威鏢局’,而至於今天零星落索,破敗殘局,無可挽救,皆因狗官逼害,我……”悲不成聲,上香、叩拜、掩袖、退下。
唐肯見這下拜祭,大堂寥落,隻剩三五名仍忠心耿耿的兄弟以及勇成,大都氣態沉鬱,滿臉悲屈,心中甚是哀憤,叩首拜道:“大老爹,你養我育我的大恩,我唐肯三世都報不盡,我做不了什麼事,隻有一死跟到底,局主被通緝我就坐牢,神威要亡我先死,誰敢殺局主我就拚了……”
丁裳衣逕自在門前當風處上了一炷香,凝神膜拜後,回到大堂,忽道:“還有一個辦法。”
高夫人、高曉心等都望向她,等她把話說下去。
丁裳衣道:“我們有兩個活著的證人。”
高風亮道:“你是指班傑明和黎笑虹?”大家都沒弄清楚丁裳衣的意思。
丁裳衣道:“黎笑虹是誣告、假作證的人,班傑明是李鱷淚、魯問張派來毀滅神威鏢局的人,這兩個人,隻要給冷血知道,上報給諸葛先生,事關重大,未必就不能翻案!”
高風亮憂愁地道,“隻怕到那時候,我們屍骨已寒了。”
唐肯卻大力振奮:“就算我們死了,隻要翻了案,一樣可以留得清白在人間!”
“不!”丁裳衣堅定地道,“更重要的是,讓這幹狗官東窗事發,重者惡貫滿盈,輕的也搞得他們手忙腳亂,那也是好!”
“好!”高風亮重新有了生機,活著,就算短暫。隻要能種下複仇雪恥的因於,那也足以振奮了,“我們走……”想到和妻子才剛見了麵,連話也未曾多說幾句,不由心頭發苦,苦上了牙齦。剛見了麵,連話也未曾多說幾句,不由心頭發苦,苦上了牙齦。
丁裳衣了然。“是要走,不過不是今天。”
“今天不走,隻怕……”高風亮苦澀地道,“再也走不了!”
“他們再早發動,也得等明天;”丁裳衣胸有成竹他說,“我已問過黎笑虹、班傑明,他們是說,李鱷淚的手下今晚開入鎮裏,待明日逼交稅糧,要是有人違抗,就先找神威鏢局的人開刀,然後逐一殺雞儆猴,務使人人都不敢不繳……他們料想我們還未到,外麵又有魯問張的人監視著,裏麵也安排了黎笑虹這幾人,以為萬無一失……所以今晚之前,不會有什麼事的……咱們天破曉前動身,應該還來得及。”其實她這番推測,主要還是要成全神威鏢局的人多片刻圍聚,有理與否,倒是次要。
勇成表示同意:“要是來不及,就算現在動身也一樣來不及。”他是指要是“老中青”
已經來了的話。
高曉心嘻嘻笑道:“沒想到上次我們挖那個洞,有那麼大的用處,爹爹還打罵我們一頓呢!”
高風亮依稀憶起此事,笑笑道:“還說!你們還掘出一具死屍,搞得勇師弟、鍾鏢頭他們忙了手腳,把他安葬在——”
他這句話說到這裏,“死屍”兩個字再度映入唐肯腦裏,原先第一次像黑夜的星光亮了一亮,乍然間還不清楚是什麼,這第二次再度閃亮,使得已經提高知覺的腦裏馬上清澈如流星劃過——唐肯叫了一聲:“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