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還安慰我:“喏,媛媛,別跟葉明朗計較,他就那副德行,十八年了,甭想改了。” “姐姐你認識他?”我明明好奇得要死卻不得不和周圍的大學生學,裝淡定。 “化了灰都認識……哈,別被我唬住了,他爸和我爸是老朋友,我家和他家住得近,我們打從一出生就認識。” “那他的腿?”反正我天生不懂語言藝術,不如直接切入正題。出乎我意料的,蕭若茗聽了這句就突然變了臉色,磕磕巴巴了半天,終於長歎一口氣:“得了,我就知道,他最近陰陽怪氣總該有原因……估計就是你了。你知道嗎,他本來報的不是本市的大學,是外地,幾個月他回家突然跟他老爸嚷嚷著要改誌願。雖說填報截止時間還沒到,但是這是大事啊,他老爸被氣得半死,最後還是不得不順著他填了這裏……別看都是重點,分數可是差好幾十,我也罵他瘋了,他就知道笑,笑個屁啊!” 蕭若茗的話還沒說完,我就覺得自己腦子裏已然養了一窩蜜蜂,碗裏的炒麵也沒胃口吃了,胡亂扒拉兩下就想撒腿去找葉明朗。
可還沒等我挪開屁股,蕭若茗就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我的手:“你先別急著走,我話還沒說完。” 蕭若茗兩手交疊在一起,臉色頗為嚴肅:“基本上,你們不可能的。” 我驚詫得瞪大了眼睛,覺得她的話還真是鬼扯蛋。是的,在年少的我的邏輯裏,互相喜歡,就是一定要在一起的,不在一起,就是莫名其妙,就是天理難容。然而,後來的我才知道,我和葉明朗,就是那莫名其妙中的理所當然,天理難容中的情理之中。我們,真的隻有緣分做兄妹。蕭若茗就算是見我有些惱怒了,也還是沒有打住的意思:“媛媛,你知道麼,葉明朗既然在你麵前取下假肢,就代表,他想告訴你,你們是不一樣的。他是在高二那年出車禍的,右小腿截肢。那段時間有多糟糕我們每個人都不願意去回想了,好在他挺了過來,還恢複得很好,高考成績也依舊那麼好…… 我還記得,他剛戴假肢的時候走不好,一個人躲在廁所裏不肯出來,他媽怕他想不開,險些急得找人翻牆鑿窗,可是最後他自己開門走出來了,還走得很穩健。後來我們才知道,他是在裏麵練習……他不想讓人看見他軟弱的
樣子,連最親的家人都不肯,由此可見他的自尊心有多高了。越是喜歡,就越是不會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痛苦,你懂嗎?” 我搖搖頭:“我不懂,也不想懂。” 那天我是在那間階梯教室裏找到葉明朗的,他是個瘋子,明明走掉了,卻又折了回來,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剛才的位置,背影是何其蕭索。我就走過去從身後摟他的脖子:“你喜歡我。” 我用的是陳述句,可是他並不理我,良久,他微微撇開臉說:“我們做兄妹吧。” 那一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我不知道,他許給我的生日禮物,竟會是往後許多年的虛擲和空落。
【世界上第二了解我的人。】那天我任性地跟葉明朗說,我要做你女朋友。可是他並不理我,隻是擲地有聲地宣告著我們唯一的可能性:“我們做兄妹吧。” 在那之後,我們之間僵持了好久,我知道如果我拒絕,他會再也不見我,他說到做到,我早有所悟,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卻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我唯有妥協。葉明朗似乎很滿意我的乖順,他清了清嗓子問我吃過午飯沒有,我說有,他就淡淡地笑了。他和我約法三章,批準我每個星期過來一次,也應承半個月去看我一次。我知道他的腳不方便,於是善解人意地說不必了,他就愣了一下,而後恢複了麵無表情卻無比堅決的模樣:“要。” 我走的時候是蕭若茗來送我的,她摸了摸我亂糟糟的短發,說:“你呀……” 她也隻說了半句話,我就知道,原來成年人都喜歡說半句話。蕭若茗送我上車以後就回學校上課了,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我難得做夢,但凡做過,也都不記得內容,可不知緣何,那一場夢,我卻記得尤為清楚。夢裏我坐在一隻小小的白船上,擺渡我的人是葉明朗。那是一個良夜,有很好的星光,抵達對岸的時候我就央他陪我一起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