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探視我的親友悉數散去, 唯獨剩下戈瑞。我一邊讀著最近的新聞報紙, 一邊喂著戈瑞喂來的水果。讀到一半卻有人敲門, 戈瑞一打開房門, 我就看見了周寧昭。周寧昭的眼睛紅紅的, 樣子滑稽得有點像馬戲團的小醜, 我指著他的鼻子哈哈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我垂下頭捂住肚子, 怕他看見我也紅了的雙眼。戈瑞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走出了門外, 他的背影溫暖而敦厚, 我忽然那樣感激。周寧昭的目光遊移了片刻, 而後就在我的身前坐定。他仿佛說了些什麼, 我沒聽清, 他便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兩隻手, 將我輕輕環住。七年來, 他第一次擁抱了我。我閉上眼睛, 決定享受這個自己冒著生命危險贏來的嘉獎。是的, 在那場氣爆裏, 周寧昭是小綿羊的騎士, 而我, 卻是周寧昭的騎士。當周寧昭奮不顧身地護住小綿羊時, 我同時也毫無畏懼地抱住了他。我的眼淚靜靜地滑進周寧昭的領口。
【隻要你擁有你的全天下】 一周後周寧昭出院了, 我卻還在醫院當一個問題兒童。 而戈瑞這個不務正業的家夥, 竟然也開始長期翹店,跟我在醫院抗戰到底。他帶來一大堆的垃圾食品, 我就用眼神鄙視他的險惡用心。沒想到他居然用一隻大紅筆在報紙上寫:“沒關係, 胖了我養你。”我就嘟了嘟嘴, 沒出息地哭了。一個月後戈瑞陪我去學校辦理了休學手續, 臨走的時候我甚至沒有跟周寧昭交代一句。去北京的前一天, 戈瑞第一次陪我去了“歡喜”我們和小綿羊對坐著, 像當初一樣進行著三個人的詭異筆聊。我寫:“我要和戈瑞去旅行了, 祝你們幸福。”我還寫:“周寧昭就交給你了。”小綿羊就在紙上畫了一個笑臉, 寫下“你放心”。從“歡喜”出來的時候我靠在戈瑞的肩上, 隱約看見站在對街神色匆忙的周寧昭。也隻有急著去見戀人的他,才會有這樣的表情吧, 我突然釋然。離開“歡喜”的時候我曾悄悄記下了店麵的地址, 我想也許在某一天, 我可以寄一張美美的婚照,來跟周寧昭炫耀一下, 我嫁了一個可愛的鬼佬。可是現在, 一切還為時尚早。
我需要去治療自己的耳朵, 在那場氣爆中, 受傷的耳朵。其實在醒來的那一刻, 我就明白, 我的耳朵壞掉了,我聽不見我媽說周寧昭沒事的話, 我也聽不見戈瑞對我絮絮叨叨的表白, 我甚至聽不到周寧昭對我說的那句“謝謝你, 可是抱歉”。這些, 都是事後戈瑞一筆一劃寫給我的。他握住我的手很溫暖很有力, 他說我們先去北京吧,如果不行, 就出國, 反正我是不會放你跑了。我鄭重地點了點頭。飛機起飛前我去機場附近的郵局給周寧昭寄了最後一份禮物——那張我再也聽不到的唱片, 謝安琪的《3\/8》那裏麵有一首叫做《鍾無豔》的歌, 而在過去的那些時日裏, 無論我行過多少地方, 見過多少美景, 隻要聽到她唱“彼此這麼了解, 難怪注定似兄妹一對”時, 我都會忍不住飲泣此刻的我站在人群稀少的郵局, 小心翼翼地最後一次親吻唱片的封套, 然後微笑著將它打包過秤。是的, 我曾經在心中無數次決意同你告別, 然而每一次, 卻仍是循環往複的回望固守, 仿若死結。隻是這一次, 我是真的, 真的要放下你了。從此, 讓我在異國放心吃喝, 買衫買花; 而你, 留居故裏, 嘻笑怒罵, 歲歲平安。
就算, 我因此輸掉了你, 我亦甘願—— 隻要你擁有你的全天下。♂思♂兔♂在♂線♂閱♂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