猱。初時寂靜無聲,然後竟有隱約的清淡之樂繞梁而出,在竹橋繚繞不走。老李左無名指突然一挑,琴聲陡然高起,如平溪入澗,這一片琴聲嫋嫋飄向遠方的韋莊內莊……
※※※
在藏筆洞前,青蓮筆與從戎筆聯手打得正歡,諸葛家的筆塚吏們隻能東躲西藏,不成陣勢。他們若是集合一處,彼此配合,未必不能有一戰之力,可費老的意外受傷讓他們心神大亂。沒了費老這根主心骨在背後坐鎮,士氣大受影響。
「再堅持一下,這麼猛烈的攻擊,他們很快就會沒體力的!」
一個筆塚吏聲嘶力竭地喊道,然後他就愣住了。他看到顏政笑咪咪地出現在羅中夏和二虎子身後,拍拍他們兩個人的肩膀,紅光一閃,兩人立刻恢複生龍活虎的模樣。
「時間恢複的畫眉筆……」筆塚吏覺得眼前一黑,這樣的組合實在太沒天理了。
「難道這就是韋家滅族的報應?這報應未免也來得太快了吧。」不隻一位筆塚吏的腦海裏浮出這樣的想法。
就在他們有些絕望的時候,忽然有一陣琴聲傳入耳中。這琴聲清越淡然,聞者心泰,霎時便傳遍了整個藏筆洞前。二虎子和羅中夏聽到這琴聲,先是一怔,旋即攻勢更為猛烈。可他們很快發現,諸葛家的筆塚吏一個個的身體都開始變淡,似乎要融化在空氣裏。
「難道又是諸葛春玩的伎倆?」羅中夏心想,諸葛春號稱「天涯若比鄰」,能把別人傳送到很遠的地方去。可這一次,看起來卻有些不同,諸葛家二十多人,包括遠處受重傷的費老,都同時出現了奇怪的淡化狀態。一次傳送二十多人,這絕不是寄身的諸葛春所能達到的程度。
這時候,琴聲中忽然出現一個人的聲音。這聲音羅中夏隻聽過一次,卻十分熟悉。
「韋家的諸位,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們好自為之吧。」
語氣平淡,卻傲氣十足。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諸葛家筆塚吏們的身體越變越淡,這不是單純的消失,而似是化作了無聲的旋律,以不同音階微微地振蕩著,跟隨著琴聲飄蕩而出。
二虎子眼見仇人要逃,哪裏肯放過,雙拳齊出。咚、咚、咚、咚數聲轟鳴,周身掀起一片煙塵,數個大坑。可從戎筆再強,也隻能攻擊實體目標,麵對已經化成了宮、商、角、征、羽的諸葛家來說,從戎也無能為力。他最多是給這段旋律多加上一些背景噪音罷了,卻無法影響到遠方老李。
二虎子憤怒至極,不由得「啊」地大吼一聲,巨拳搗地,碎石橫飛,生生砸出一個隕石墜地一樣的大坑……
※※※
老李手指撥弄,身體俯仰,一曲《廣陵散》讓他在虛擬的琴弦上彈得風生水起,意氣風發。最後一個音符緩緩劃過琴弦,老李小指一推,按住了尾音,身子朝前倒去,幸虧被護衛一把扶住。護衛看到家主的後心已經濕成一片,麵色灰白,眼鏡架幾乎要從沁滿汗水的鼻梁上滑落。
護衛仔細地把老李扶正,老李睜開眼睛,看到諸葛家的筆塚吏們都站在身旁,個個麵露羞愧之色。這也難怪他們,以傾家之力,對半殘的韋家,尚且被打得狼狽不堪,最後還要家主犧牲數年功力相救,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費老沒事吧?」老李問道。
王全連忙說道:「性命無大礙,但是受傷太重,我隻能保他一時平安,得趕緊運回家去治療才行。」
老李看了看仍舊昏迷的費老,歉疚之情浮於麵上。周圍筆塚吏們登時跪倒一片,齊聲道:「屬下辦事不力,請家主責罰。」
老李疲憊地擺了擺手:「這次不怪你們,全是我算不過人家,才有此一敗。」他忽然想起什麼,轉向一隊人:「你們的筆靈,收得如何?」
其中一人連忙道:「韋家這一次被我們幹掉的筆塚吏,他們的筆靈除了逃掉三、四枝以外,都被我們收了。」
老李滿意地點點頭:「雖然未能進入藏筆洞,但總算有些收獲。」
他環顧四周,下令道:「此地不可久留,撤吧。」
※※※
藏筆洞前,幸存下來的幾個人聚攏到了一堆,麵無喜色。
雖然青蓮筆與從戎筆成功迫退了諸葛家,可沒有人高興得起來。韋家這一次傷亡極其慘烈,筆塚吏近乎全滅,筆靈損失殆盡。
「韋家的小孩子們和女眷,都還在藏筆洞裏吧?」羅中夏問道。
韋定國轉頭望了望洞口那幾個大字,用一種沙啞、低沉的聲音道:「是的,他們就在藏筆洞的最深處。」
「我聽彼得說過,說那裏還有一條出去的路。」羅中夏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位老人,他發現韋定國的雙鬢比剛才要多了許多白發。
「不。」韋定國猛一抬頭,表情居然有些凶惡,「他們在那裏,並不是要出去,而是要守護韋家最後的東西。如果我們守不住藏筆洞,他們就會啟動機關,整個洞穴都會坍塌下來,誰也得不到。」
羅中夏啞口無言,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是為了它居然要押上整個家族的命運和幾百條人命,這卻遠遠超出了羅中夏所能理解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