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外正下著雨吧!要不然怎麼會從婉轉的琴音中聽出細微雨聲呢?江南的煙雨總是迷人的,淩淵心中想著,兒時的自己最喜歡就是坐在院中的風雨亭看天空中飄著的朦朧的雨吧!一切都那麼遙遠,卻又仿佛發生在昨天。他也曾揚州老家看過,那裏如今已是一個富商的庭院,小橋流水,幽林清湖,比起以前的淩家也毫不遜色。榮枯輪回,繁華如夢,塵歸塵,土歸土,六年前的那場大火,已徹底抹掉了揚州淩家的痕跡,有什麼要放下,有什麼放不下?隻是汐音,若是六年前我是在濛濛的煙雨中遇見撐一枝紙傘的你,我們之間會不會是另一番光景?
心又開始痛了。大雨瓢潑了滿城。酒水混著雨水囫圇吞下,嘴中竟滿是苦澀。屋頂的青瓦上盡是迸裂的雨滴,提劍的淩淵直欲長嘯,把這些青瓦全部斬碎,可是他不能,內心的瘋狂與痛隻能化為不爭氣的淚水奪出眼眶然後被漫天的雨打去!他知道屋頂之下有什麼,明滅跳躍的燭光中,是兩具****交纏的胴體。汐音,這就是你所說的代價嗎?可為什麼這般痛!哈哈,江千葉,我必讓你不得好死!
“阿淵,這是代價,懂嗎?”白衣的汐音愛憐地看著痛苦的男子說道,“你真以為隻憑我們兩人之力就能顛覆偌大的江家?還有那江千葉雖是個草包,但不付出這樣的代價,他又怎麼可能任由我們擺布去殺自己的父親?阿淵,相信我好嗎?”
總是在她柔軟的話語下敗下陣來,淩淵很恨自己這般不爭氣。汐音,在你的心中,真的就隻剩下仇恨了麼?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醉人容顏,心中有著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但他卻不能就這麼妥協。他抓起汐音冰冷的手,指尖掠過她的手心,一筆一劃。汐音落寞一笑,“是啊,你叫星墨,淩淵已經死了,我總是叫錯的。”
一舞終罷。鏡月姑娘的袖綾卷住樓上欄杆,人已借力淩空飛起。滿閣仍留餘香,麗影已轉過屏風,正欲歸去。冷不丁一聲突兀的叫囂乍起,隻見樓下左方一位醉醺醺的粗獷大漢搖晃站起,手中兀自抓著酒壺不放,“你這小娘子怎的說走就走,趕緊下來陪大爺喝喝酒!把那破麵紗也一並摘了,讓大爺看看你到底生的何種模樣!”
鏡月停了下來,水墨色的屏風映出伊人窈窕身形,卻看不出一絲表情。淩淵認出此人正是“索命刀客”關愁,在漠北一代小有名氣,今日怕是喝多了,腦子有些糊塗,要不然也不敢在鏡月閣中撒野犯下眾怒。
關愁見鏡月閣的花魁半天未動,竟對他置若罔聞,甚覺沒有麵子,正欲拔出到來嚇唬嚇唬這位小娘子,右手剛觸到刀柄,忽然感到左手中一輕,青瓷酒壺竟破了兩個小洞,酒水灑了一地,壺身除卻小洞後卻沒有一絲裂痕。他向身後望去,牆壁上不知何時已插上了一根木筷,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幾分。然後便聽一人朗聲說道:“兄台若是想找人陪酒,自己要回去漠北找自家媳婦,否則哪一天得罪了別人,我看你這索命刀客索命不成反倒被別人索了命,那嫂子豈不成了寡婦?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