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生活處處不如人意,可親父母實在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覺得這份不如意來得讓她內疚。他們工作再忙每晚都會打電話要跟她講兩句話,反複的重複著抱歉,不能回來陪她吃晚飯,然後再許諾很多補償的方案。其實豆花花根本不需要補償,在她來之前,妹妹也一直都是這樣過的,她也不會覺得委屈。豆花花很長時間都為他們這樣的舉動感到受寵若驚,但即使再感動,她也始終沒有叫過他們“爸爸媽媽”,她開不了口,對她來說他們隻是從她的生活裏突然鑽出來的人,即使科學鑒定都告訴她那是她的血親,一脈相承的人,可是她還是感到陌生,恐懼和彷徨。活了那麼多年頭,她第一次清晰的體會到孤獨,這種孤獨是深入骨髓的東西,即使周圍有一群人拉著你鬧也不能將它從體內驅除的東西。豆花花一直小心翼翼的隱藏著這份煎熬,生怕被別人看出來,她的想法很單純,從小她的養父母告訴她“要知恩圖報”“別人對你好一分,你就要對別人好十分。”那是農村人特有的樸實和本分,他們教她做善良的人,做事要對得起別人。正是因為這樣,豆花花才那麼的努力要做個乖孩子,不想讓對她好的人失望。
可是有一天她不再平靜,因為那天晚上外麵下起了白雪,是半夜下的,豆花花躺在床上能聽到雪片落地的聲響。晶瑩的雪花飄在窗外,不小心粘在窗玻璃上,一會兒就化了,變成雪水從窗上滑落,在玻璃上擦出一條條亮痕,就像豆花花眼角的眼淚一樣,沒在枕巾裏,一會兒就沒了。有區別的隻是,外麵的雪水的冰涼的,而豆花花的眼淚是滾燙的正如她滾燙的身體。她知道自己在發燒,可能不是很嚴重,但也已經能夠讓她的小腦袋開始想寫有的沒的,當然想的最多的,還是她的養父母。她反複的想著他們以前對她的好,對比著為了錢而舍棄她的壞,最後也搞不清楚到底哪裏是好哪裏是壞,隻是單純的想著這兩個親到她骨髓裏,貼在她心房上的人。隻是單純的想著就能感覺到痛,莫名其妙的覺得委屈,心頭揪得跟什麼似的,她下意識的想拉抓被子塞到胸口,卻發現自己身上的被子早就妹妹卷走了。陳楠一直是自己一人睡張床的,睡相霸道得厲害,豆親媽常笑她小時候睡前床上堆了滿床的布偶娃娃,隔天起床發現床上隻剩她自己。豆花花來了以後,她老纏著要跟姐姐一起睡,於是豆花花總是遭殃,隻不過從來都沒有人知道。這天是個正值冬天的夜晚,窗外堆積的雪花雖然好意的反射著皎潔的月光讓光線更為明亮,卻也殘忍的讓溫度驟降了好幾度。豆花花內熱外冷,腳趾頭都糾結起來,全身冷得起雞皮疙瘩。她慢慢的蜷縮著自己的身子,把枕頭抱在懷裏,開始昏昏沉沉的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