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沒有來——不單單是一天,整整一個星期,那群吵鬧的轟炸機都沒有前來造訪。

突兀的改變帶來的不是放鬆,島上的每個人都堅信這是埃爾羅伊即將有大動作的預兆,甚至,這個讓大家提心吊膽的改變本身也成為一種新的折磨。

和人類的情況不同,迪倫這一個星期過得很愉快。

陌生的海域並沒有給他造成太大麻煩:他避開了遊弋的鯊魚群,也沒有冒失地闖進過埃爾羅伊的日常活動區域——後者是此前最令費倫和同事們擔心的。

埃爾羅伊的領域意識太強,允許同族的客人留宿是一回事,容忍客人坐上自己的餐桌並——將長期地——分享食物則是另一回事。因為這份擔憂,費倫遲遲沒有填寫確認報告讓遠洋輪離開,他和同事們關於工作地點的調動申請也還留在各自的郵箱裏。

現在,事實證明,小迪倫的表現比他們預想的更出色。

這位乖巧的小客人為自己挑選了一塊絕不會令主人不快的獵食區域:人工島的周邊水域。

芙愛維爾人工島由一座無人島擴建而成,原島本身就相當大,擴建後島的麵積更加可觀。因為和島上人類的矛盾,埃爾羅伊從不在人工島的觀察範圍內覓食,這使得島外一圈麵積不小的水域在他的領地中形同真空。

這件事在介紹埃爾羅伊和本地人工島關係時,有人曾經提起過。

那時大家還在前往芙愛維爾海的路上,誰都沒想到迪倫真的能夠留在這裏,因此關於“真空水域”的話題也隻是簡單帶過。

雖然說的人並不在意,但迪倫顯然是記住了這個信息。在辛格海的經驗讓他準確地判斷出了芙愛維爾人工島的觀測極限,然後,他向這裏的主人發起了詢問。

“我能抓這裏的魚嗎?”悠揚的曲調,表達出的意思卻直白得可愛。

微妙的反差讓記錄到這次歌聲的研究員們忍俊不禁,同時大家對埃爾羅伊的答複也變得期待起來。

小人魚的歌聲很美妙,但埃爾羅伊並沒有很快回答。芙愛維爾海的領主保持著一貫的沉默作風,倒是那群和他關係不錯的海豚循著歌聲遊了過來。海豚群中的一隻看起來和迪倫已經認識,它湊到小人魚身邊,友好地用吻部碰觸迪倫的手臂。迪倫回應地在它的額隆上拍了拍,繼續唱著自己的歌。

迪倫的友善讓好奇的海豚群放鬆下來,它們開始圍著迪倫轉圈,還隨著人魚的歌唱發出應和的叫聲。

或許是因為這不倫不類的大合唱太過吵鬧,在海豚加入之後不久,埃爾羅伊低沉的哼唱自遠方傳來。

他的答複十分簡短,旋律的長度幾乎和人類語言的發音長度不相上下。

“隨便你。”他說。

冷淡的回複讓旁聽的研究員們非常不滿,但它對小迪倫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小人魚停止歌唱,姿態歡快地潛入水中,開始在自己的新“餐廳”尋找獵物。愛湊熱鬧的海豚們也跟上了他,亂糟糟地追逐受驚的魚蝦。

人工島附近的水下世界從未像這樣熱鬧過。

那些為了埃爾羅伊而安放的水下攝像機在長久的閑置之後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鏡頭不斷追逐著小人魚和海豚群,很快,人工島控製室內的研究員們看到了他們所希望的景象:小家夥要捕獵了。

人魚的進食量很大。即使在芙愛維爾這樣的熱帶海域,人魚也需要相當程度的運動來維持自己37℃的正常體溫,而為了補充運動造成的能量消耗,人魚對食物的需求就變得十分驚人。

費倫留意過小迪倫在進入芙愛維爾海之後的進食情況:在獲得埃爾羅伊的同意前,迪倫隻抓過一些很小的魚和貝類充饑,而沒有捕捉過人魚食譜上真正意義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