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島已經被人類占領了很久:他們很頑固,並且絲毫沒有撤走的跡象。

這樣的情況讓埃爾羅伊感到棘手,他不想殺死島上的家夥——以他對人類的認識,死亡隻會招來更多的、更有敵意的人類——但他也不想就此妥協,徹底放棄那座島。

那是埃爾羅伊領海裏最大的一個島,附近有著很不錯的環礁,水深和安全度都非常適合幼年人魚的居住和捕獵。埃爾羅伊曾經計劃把那裏作為自己孩子的住處——如果有異性願意留下的話。

在來到這片海域之前,埃爾羅伊流浪過很久。他曾經遇到過三位同族,兩名男性,一名女性。女性人魚有著非常甜美的臉蛋,聲音也很好聽,可是她的性格糟透了:麵對當時剛剛成年埃爾羅伊,她用十分嫌棄的眼光來回打量了許多遍,然後對比她高大許多的埃爾羅伊說:“小鬼,別擋路。”

那次經曆讓埃爾羅伊窘迫極了,而之後遇到的男性人魚們則讓他更加心情複雜。

這兩位男性人魚生活在不同的海域,卻有著極為相似的經曆:從近海來的嬌小異性主動向他們示好,在一段無可救藥的熱戀之後,他們成為了父親;他們欣喜萬分,著手準備迎接一個可愛的小生命,懷孕的異性卻突然告訴他們“和你在一起很愉快,但我現在得回家了”。

是的,他們都被甩了。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其中一位已經認清現實,而另一位卻打算追到近海挽回他認定的伴侶。

這樣的故事在人魚中很常見,甚至埃爾羅伊自己也是在近海出生的。

但是,並沒有男性人魚希望這樣的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埃爾羅伊也不例外。他在確定領海範圍之後就對海域的每一處進行了探索,那座最大的島,以及島西側的暗礁群,是他想要留給自己未來的伴侶的,或者說是用來吸引伴侶留下的。

然而,在他的打算實現之前,人類來了。

他們霸占了他的島,還在附近的水域投放了許多攝像機。埃爾羅伊知道這種機器,在他被迫放棄的上一片領海中,人類用它們記錄死亡。

人類,還有攝像機,之前發生過的噩夢又將重演——這個認知令已經失去過一次領地的埃爾羅伊憤怒非常。

他進行了自己的反擊,但出乎意料地,這一次並沒有那種帶來死亡的聲波出現。

島上的人類和之前的那些不同,他們知道他的存在,也清楚鳥群、水母的異常來自何方,但他們從未做出過象樣的回擊。

實際上,埃爾羅伊覺得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人類意圖不明,但他們擁有威脅這片海域的能力(而且還占領了他的島),這就足夠埃爾羅伊堅持自己的決定了。

把人類趕走——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埃爾羅伊做了很多嚐試,有許多次他也確信自己聽到了島上人類的痛苦嚎叫,但是,人類沒有離開。他們就像某種生命力頑強的藻類,不理會周遭的一切,隻是牢牢盤踞在埃爾羅伊的島上。

局麵變得僵持。這個僵持的局麵持續了很久,久到連人魚都快要失去鬥誌。

埃爾羅伊知道,自己的攻擊方式正在變得單一,時間和頻率也已經固定——單方麵的進攻成了日常例行,執行者和承受方都已經習以為常。

“不該這樣的。”埃爾羅伊為此告誡過自己。

隻是對手實在令人懈怠。

哪怕他們用不知從哪裏學來的人魚語言挑釁,懈怠感也讓埃爾羅伊不再嚐試什麼新的攻擊。

就像這一次,他也隻是簡單地增加了鳥群的攻擊時長和攻擊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