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獸登場(1 / 2)

玫瑰城堡位於洛因凱特公爵領的正中偏北處,雷斯特家族的墓地則在與其相距一百多公裏的赤岩峰腳下。伊恩說喪葬隊伍明早天亮前就出發,因此不到九點便把我趕上床。平白多出了個管家著實叫人頭疼,更別提還是這種完全無法善解人意的類型!難道愛德沒告訴過他我很容易失眠麼?這時候讓我睡覺,明顯違背了我身體的意誌。

暮春的風和月光一起穿過窗戶,穿過紗帳,輕輕柔柔掠過床沿。一邊明,一邊暗。我躺在那明暗交錯的地方聽著根本不存在的聲音,百無聊賴。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感覺,夜複一夜,仿佛停頓的鍾擺。時間的拐角與盡頭對我來說是那麼遙遙無期,連等待都失去了意義。我下了床,走到窗前。主宅那邊燈火通明,喧鬧聲隱約可聞。雖然死者尚未安葬時不宜大宴賓客,但怠慢陛下的罪過誰也擔待不起。而按照禮儀,晚宴應當由我主持——如果我沒有暈倒的話。禦醫跟小皇帝稟告的時候表達得很隱晦,隻說女公爵哀痛過度,私下裏卻囑咐伊恩熬些白粥。是的,我恰到好處地餓暈了,在葬禮結束的那一刹那。

由於新的主臥還沒來得及指定,伊恩便仍將我送回塔裏——當然,仍是秘密地、不為人知地。

醒來的時候,伊恩並不在身邊。我躺在床上一動也懶得動,除了眼睛在漫無目的地打量著這個自建成以來就沒有絲毫變化的房間。然而掃視過幾圈之後,遲鈍的神經終於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床頭的櫃子上居然擱了一個小碗,底下還壓著一張素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留下的,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有些好奇地抽了出來。

拿在手裏的素箋乍看上去簡直與一張印好的書頁沒什麼兩樣,字體漂亮得中規中矩,內容也同樣乏味至極。管家大人首先用簡單機械的話語交代了他不得不離開的理由——準備晚宴,然後將剩下的那些占全篇總量百分之八十的句子用來解釋我暈倒的原因、不能回主宅的原因以及午餐隻有一碗白粥的原因。

毫無感情色彩的措辭冰冷得如同他本人。

真是辜負了主人那難得一見的好奇心啊,我無力地扶了扶額頭,隨即把素箋撇到一邊,打算進食。可在揭開碗蓋的瞬間,胸腔裏那顆傷痕累累的小心髒又沉默地綻開了一道口子——伊恩同學,您用得著這麼忠實地執行醫囑麼?不給小菜也就罷了,居然連點菜沫子都見不著,讓你家公爵大人怎麼咽得下去?

當然,抱怨歸抱怨,被饑餓折磨了大半天的我還是悲憤交加地吞掉了那碗名副其實的白粥——是的,連一粒糖或者鹽都沒有放的粥。

說是午餐,其實吃完了也接近傍晚了。由此可見,新鮮出爐的女公爵暈的時間著實不短,餓得也著實不輕,豈是區區一小碗白粥可以打發的?

我盯著那塊幹幹淨淨的銀碗,咬牙切齒地發誓:“伊恩,如果天黑之前,你不把正常的晚餐送上來,就等著做D4吧。”

對於那位年輕的管家大人來說,這應該是個相當惡毒的誓言。他那被驅逐出城堡的三位前任在離開的同時也被剝奪了原有的名字,從此,不論是在口頭上還是文字記錄中,他們都被統稱為“D”,意為“放逐者”。隻有在極個別的情況下,才會根據各自生活的年代先後加上數字以示區別。

任何一個略具常識的人都能從傳聞的隻字片語中判斷出曆任管家和玫瑰城堡之間無疑是有著淵源的,即使誰也不清楚那神秘的淵源究竟是什麼。因此我相信,絕對沒有哪位管家會願意這誓言生效,包括伊恩。

賭咒的話音尚未落下,塔中已隱隱回蕩起腳步聲。不多時,房門打開,標誌性的木頭臉出現了。

我瞠目結舌地僵在床上,張了半天嘴,也沒有發出一個字。

伊恩顯然比我鎮定得多,他麵不改色地把提盒裏的菜一一端出,擺在桌子上,然後抬頭問道:“晚宴八點鍾開始,小姐準備出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