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邊說邊走,很快上了二樓。此時寫字間的房門大敞四開,可知新房客已然起床。唐安琪步伐輕快的率先走到門口,然後停下腳步向內一望,就見一個人獨自坐在沙發上,腳邊立著一隻滿是劃痕的陳舊皮箱。聽到腳步聲響,那人也扭頭向外望來,雙方目光相對,卻是一起都愣住了。
唐安琪的嘴唇顫了一下,仿佛不能相信眼前情景:“吳兄?!”
吳耀祖的頭發剃得很短,兩鬢隱隱的有些花白。對著唐安琪一點頭,他平靜的答道:“真巧。”
第106章 北方故事
唐安琪摸出兩張大額鈔票,打發走了身後的負責人。
這時戴黎民也從他身邊擠了進去。在吳耀祖麵前彎下腰,他滿麵驚訝的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大哥,你怎麼也出來了?”,第二句是:“大哥,你怎麼老成這樣了?”。
這兩句話說的顯然不得人心,所以唐安琪立刻走上前去推開了他:“樓下雜役那裏有開水,你去拎一壺上來!”然後他又轉向了吳耀祖:“吳兄,你略坐坐,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不等吳耀祖回答,這兩人分頭行動,一起離去。三五分鍾之後,唐安琪先回來了,手裏捧著一隻大紙袋,裏麵裝著油條包子;隨即戴黎民也進了門,手裏拎著一隻沉重暖壺。
唐安琪從沙發後麵找到了吳耀祖的手杖。把手杖送到對方手上,他親熱的笑道:“吳兄,你坐到寫字台那裏去,先吃點東西。”
吳耀祖一直沒說話,這時拄著手杖站起來,他對著唐安琪笑了一下:“多謝。”
吳耀祖肯定是餓得很了。唐安琪怕他吃不飽,特地買了兩人分量的早餐,可是不過片刻的工夫,所有的包子油條就都被他一掃而空。唐安琪沏了一杯熱茶送到他麵前,然後說道:“吳兄,這裏畢竟是寫字間,算不得正經住家。你要是不嫌棄,就搬到我那裏去吧!我家裏是兩間屋子,絕對夠住。”
吳耀祖抬頭環顧了四周,隨即搖了搖頭:“多謝好意,我心領了。我一個人,住在寫字間裏也是一樣的方便。”
說完這話,他端起茶杯,也不怕燙,一口一口的喝下熱茶。唐安琪打量著他的形象,就見他是西裝打扮,裏裏外外穿的服帖,然而堪稱肮髒。襯衫領口是油黑的,外麵薄呢子大衣上不知是蹭過什麼還是灑過什麼,也有一塊一塊的陳舊汙漬。衣服髒,露出的手臉卻是挺幹淨,大概是洗手洗臉很方便,換洗衣裳則是很難。
唐安琪自己打扮的整潔利落,旁邊戴黎民也是穿的舒舒服服,所以見了吳耀祖這般模樣,唐安琪心裏就有些難受。回想起吳耀祖當年那意氣風發的英武氣度,他忍不住歎了一聲:“吳兄,你頭發白了。”
吳耀祖聽了這話,並不動容:“未老先衰,白就白了吧。”
這時戴黎民插嘴說道:“大哥,我真沒想到你能過來。”
吳耀祖的語氣很溫和,溫和中又透了悲涼意味:“當初在你們走後,我就也起了離開的心思。可我是個懦夫,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又舍不得放棄軍隊,所以直到今年,才真正成行。”
唐安琪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吳兄,嫂子……好嗎?”
吳耀祖平淡的答道:“虞太太已經過世了。”
唐安琪頓時蒼白了臉色:“過世了?為什麼?”
吳耀祖答道:“虞太太身體一直很好,可是在去年的大年初一,忽然在清園裏無端暈倒。虞清桑送了她去天津診治,結果醫生說虞太太是腦子裏生了瘤子。一旦症狀發作出來,就已經是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