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沉沉地笑了起來,聲音嘶啞,似乎是被什麼毀壞了嗓子,讓他的每一個音調都像是破了的風箱,難聽異常。
半晌,笑聲終歇,黑衣人緩緩道:“我了解你,師弟。”
“你的膽子太大了,大到師父無數次告訴你‘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也依然一意孤行,做出各種各樣膽大包天的事來,就好像你從來沒有將你的性命放在眼裏一樣……所以在我將那密報發給你的時候,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從大周朝都那個龜殼中走出來,來到這裏,來到我的麵前。”
“你以為你了解我?”李述大笑起來,用力拍了拍馬頭,而下一刻,程守逸便飛身而起,長刀劈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一驚,但卻不退反進,長劍出鞘,毫不退縮地迎向了程守逸。
“鏘!”
狂烈的風暴,以程守逸和黑衣人為中心席卷開來,將兩人身後的李述逼得步步後退,甚至於連一旁的樹木都在這樣的風暴下簌簌作響,幾乎要撐不住自己的枝葉。
李述大笑道:“那現在呢?你覺得你還了解我嗎?!”
但那黑衣人卻沒有功夫作答,因為程守逸的攻勢已是越來越快。
不同於江湖上的絕大多數人,程守逸的刀法,是在少年時由皇宮內院的名師傳授,而後又在一次次生死徘徊的戰場上、用一具具屍體磨練出來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大開大闔,速度極快,還帶著從屍山血海中帶出來的殺氣和血腥的狂暴之氣,叫黑衣人幾乎要抵擋不住。
若要老實說起來,其實還是黑衣人的武功更高,但他卻沒有程守逸那樣驚人濃烈的殺氣,也沒有程守逸那樣敢於一刀換一劍的勇氣,因此,他竟是被武功不如他的程守逸逼得步步後退。
而一旁,李述的嘴也沒有停。
“薑權,師兄,我尊你一聲師兄,不是因為我尊重你,也不是因為我矮你一頭,而隻不過是因為我們師出同門。”
“可惜,你卻似乎並不這樣想。”
“在你心中,你一直以為你才是師父的衣缽傳人,所以就算師父再怎樣告誡你,再怎樣訓斥你,你都不以為然,因為你覺得,你武功蓋世,僅此於師父,那麼隻要師父百年之後,世上還有誰人是你的敵手,你又還需要戒備誰?”
“所以你我行我素,狂妄囂張,奸|淫女子,滅人滿門,犯下數樁大罪後,又用你的武藝來逃脫官府的追捕……那時的你,定是十分得意吧?泱泱大國,舉目望去,竟然沒有一人是你的敵手,竟沒有一人能夠將你抓捕歸案……在你的心中,那時該是有多麼得意啊!”
“但你卻萬萬沒有想到你的結局!”
黑衣人暴怒起來,厲喝道:“閉嘴!閉嘴!!閉嘴!!!你又知道些什麼?!你又明白什麼?!!”
就在黑衣人分心說話的這瞬間,程守逸抓住時間,改變了這原本相持不下的局勢,勝利的天平開始向著程守逸傾斜。
黑衣人心中大駭,再不敢分心,可李述卻依然沒有閉嘴的意思。
“當然,你當然沒想過,你怎麼可能想得到呢?”
“你怎麼可能想得到,一向疼愛你的師父,會廢了你引以為傲的武功,又親自將你押解至大獄,叫你在獄中待了整整十年,直到他百年之後,你才得以從獄中逃脫……對啊,你怎麼能想到呢?”
“而你更想不到的是,一向被你視為囊中之物的師父的衣缽,最後卻落到了我的手中……你很恨吧?明明是一點兒武功都不會的文弱書生,憑什麼得到師父的衣缽?那時的你,就是這樣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