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並不知道太子和我說了什麼,可是聰慧如父親,他一定能從這些細枝末節裏猜到。
我聽見父親在我屋外踱步,來來回回。最終,他在我窗邊重重歎氣:“芳涵,為何你要把自己置身如此兩難的境地?不選太子,也不選九王爺,不好麼?”
我無法回答。湛恒曾說過,他對我的感情像是一種病,根本無藥可醫,唯有愛得更深,才能稍解相思痛楚。
看來我,也得了相同的病。
第二日的深夜,我拿出了所有湛恒寫給我的書信,仔細用絹帕包好,深深埋在院中的梧桐樹下。之後洗淨了手,安靜地靠著梧桐樹坐了下來。
仰頭望著滿天星光,想象著他的模樣。那些璀璨的星芒,像極了他看著我時眼中總閃爍的亮光。
竟然,就這麼在樹下坐了一夜。
清晨,素琴發現我的時候,我已是沾染了一身的露水濕氣。她大驚著拉我起來,我腿腳酸麻地有些站不住,卻仍記得吩咐她:“快去東宮,找太子殿下要回八寶匣子。”
“小姐?”素琴疑問地看著我。
“快去!”我推著她,生怕她再問幾句,我就會改變主意。
八寶匣子取回後,很快,我便從父親那裏得知,太子派了韓將軍去西庭營救九王爺。我連撐著幾日都沒有睡,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眼前有些發黑,一頭栽倒。
再醒來時,已是三日後了。
素琴告訴我,有戰報回來說,韓將軍已經找到了九王爺,兩人聯手攻打敵軍,勢如破竹。
我心裏又是慌亂,又是欣喜,坐在床榻上怔怔地落下淚來。抽噎了半響,忽然覺得胸口大痛,趴在素琴懷裏嚎啕大哭。
素琴說,父親已經幾日不在家中,似乎是被皇上召至避暑行園去了。我隱隱猜到皇上的用意,心底更是哀涼。
果然,父親回來之後便說,皇上召他去是因為太子請求指婚,皇上要親自問一問我是否真的同意了。
父親的回答模棱兩可滴水不漏,無非是他推搪今日忙於處理邊境戰報,沒有關心我的心事,待回家向我核實後給皇上答複。
以父親一向以沈氏滿門榮辱為先的作派,他這樣搪塞皇上,已經給了我最大限度的容忍和退路。然而我卻辜負了他的給予。我不忍看父親那仍有期冀的神色,側過臉說:“我確實答應了太子。”
父親重重歎氣:“你這是何苦!太子突然派兵營救,我就知事有蹊蹺……沒想到,你為了九王爺,真的甘願犧牲自己……”他搖頭:“我的傻女兒!”
我如鯁在喉,心裏又仿似壓了巨石,半響方才說道:“九王爺他……何時回來?”
“大約三個月後。”父親愁眉不展地看了我一眼,搖著頭離開了。
我在他身後說道:“爹爹,雖然我嫁給太子,但日後,若是九王爺他需要襄助,還望爹爹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的聲音並不大,可父親明顯渾身一震。他明白我指的是什麼,背對著我站立良久,似乎是幾不可察地點了一點頭。
三日後,賜婚的聖旨便到了。
淨水潑地,鳴鑼開道,宣旨的隊伍一共七十二人,浩浩蕩蕩地行至相府。相府正門早已大開,府內所有人均身著隆重服飾,在父親的帶領下,恭敬地跪迎聖旨。
宣旨官是禮部尚書吳大人,他笑著連忙攙扶起父親:“恭喜恭喜!豈敢讓未來的國丈大人拜我?走個儀式也便是了。”
父親客氣地說著不敢有負皇恩,將吳大人迎進府內,又在正廳裏帶著母親和我恭敬下拜,接了聖旨。再朝避暑行園的方向叩了三個頭,方才起身。
一番禮儀下來,待送走了吳大人,我已疲累不堪。剛回到屋中,素琴急急地奔來,手上拿著什麼,上氣不接下氣:“小姐,小姐!王爺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