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寥言清楚,要出世必先入世,穀雨隻有一顆完全幹淨的心,根本無法成仙。
寥言問穀雨:“可好奇外麵的世界?”
穀雨道:“人世,不就是有人的地方?如此外麵與此處有何不同,有何需要好奇?”
“人不同,自然世不同。”
“我以為生來所見已然是人世一切。”
“世間百態,你所見半分都不足,更道不出一二。”
“我不懂。”
“那麼,徒兒今日可願意隨師父回師門?”
“我從未離開過此處。”
“正因如此才要離開。”
那便離開吧,穀雨不知世間百態,自然不懂懼怕未知。然而當她在師門外遇見一個自稱是她師妹的女子時,她真不知要怎麼應對,竟張口道來一句:師父並未提起我有師妹。
“師父也太傷人了啊。”小姑娘說:“我叫時雨,師父倒是說過因為早先給師姐命名穀雨,因此我叫時雨,‘應時之雨’。”
“哦。”穀雨莫名向時雨點了頭,連表情都是僵硬的。
時雨瞧了穀雨的反應,小嘴翹得老高了,不悅地哼了一聲,說:“師姐可比師父還要無趣。”
“這……”好生尷尬。
穀雨開始手足無措,沒想到自己初次遇到的“世人”便已讓自己受挫,往後要怎麼辦才好?她左緊張得顧右盼起來,應是在尋找帶她來了此處,卻又將她丟在此處的師父。
這會兒時雨背著手湊近了盯著穀雨,見穀雨一下紅透了臉就圍著穀雨轉了半圈,哈哈大笑。“師姐好似沒見過生人一樣,害羞成這個樣子。”
穀雨默默低下頭,怯怯說:“我、確實不曾見過生人。”
“嗯?”時雨意外極了。“我知你今年十七了,怎會沒見過生人?”
穀雨搖頭,不知怎麼道明。
一生所遇之人,即便神仙也算不得其數,何況穀雨隻是修行者。
那年她歸去從未踏足的師門,時雨前來迎接。穀雨麵色微起波瀾,她不擅情與念,不知要以怎樣的姿態對待這位師妹。穀雨生而為了成仙,自小被隔在俗世外,對凡人所有的情都不了解。她以為人生皆如此,從不覺得自己缺少什麼,直至遇到這師妹。
時雨,好一個靈氣逼人的女子。
寥言門下弟子僅有三人,赤地最為年長,其次是穀雨、時雨。赤地早年獨自出山,唯獨每年除夕當天會歸來,且要呆上兩月時間。又有兩個小道童,因無家可歸而被寥言收養,暫時並不算作徒弟。
穀雨來到此處才是盛夏,自然見不到赤地。直到那年除夕夜,她才頭一回和時雨口中那位非常厲害的師兄有了接觸。
時雨年紀最小,又最調皮,時常帶著另外兩個小道童在山裏胡鬧。但那時穀雨並未真的進入師門之中,時雨的天真盡數與孩童混在了一起。而後穀雨來了,時雨便被寥言安排照應穀雨的生活。
隻因自己原本的生活被打亂,時雨對這位師姐有著不小的情緒。穀雨被評作比寥言更無趣,但她十分清楚時雨貪玩,而她的出現似乎給了時雨一個不可擺脫“任務”,這便是時雨排斥她的原因。
或許此時隻可依賴著小師妹的照應,穀雨非常努力迎合時雨的往常生活。她會和那兩個小道童一起玩耍,可惜她沒法搞定太調皮的孩子,時常被兩個孩子逗得不知所措。她那樣笨拙,時雨看了哭笑不得,心中倒是起了幾分憐憫。
寥言要穀雨入世,則不會讓她總是呆在山上。但在經曆了和時雨相見的尷尬之後,穀雨變得十分懼怕生人。山下的一切都由時雨來介紹,無論物也好,人也罷,甚至時雨指著某小鋪裏正溫柔替男人擦汗的女人都要對穀雨說:“他們是夫妻,女人對男人那般好是因為他們彼此間有愛情,再不濟起碼是相互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