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是撲了過去,狠狠的把頭埋進了江瑜的脖頸,下巴抵著他的肩胛,把純白的襯衫打濕了一片。
江瑜垂下眸子,像是又清醒了,他學著電視裏姐姐或者母親的樣子,拍了拍陸留空的脊背,小聲的哄他:“沒事,沒事。”
然後他胸口的那一片也被哭濕了。
那個晚上是陸留空最難熬的一個晚上,一方麵他因為父母難過的要命,另一方麵,他又憋了無數的話想要明天和江瑜說,他想問問江瑜為什麼幫他,想問他有沒有什麼愛吃的,還想問……
“我可以像那天晚上一樣抱你嗎?”
結果這話沒說出口,因為第二天他前麵的位置空空如也,江瑜根本沒有來。
陸留空找了好幾個同學問,才知道江瑜住院了。
江瑜喝的不省人事人鬼不知,把什麼陸留空安成益忘的一幹二淨,可能喝酒那天發生了什麼還沒有女同學免費送的酒心巧克力重要,更搞笑的是,他當時扯謊,說陸留空一口酒住院一個禮拜,結果他自己住院,就剛剛好好住了一個禮拜。
但是陸留空一點都不覺的搞笑。
江瑜住院的那段時間,他天天繞路後門,爬到他領江瑜去過的那個荒廢的閣樓的最頂端,就盯著重重樹蔭後麵的那間小病房。
江瑜拉上簾子的時候,他就抱著書趁著夕陽寫作業,等晚飯時間過了,江瑜會帶著不要的飯團來下麵的院子裏喂流浪貓,他就站在閣樓上,一看看半個小時。
時至今日,他還能數出江瑜喂過十三隻流浪貓,兩隻虎皮兩隻烏雲踏雪,還有九隻橘貓。少年坐在一團毛茸茸中間,身上生人勿進的混混氣消了大半,他嘴角帶著微笑,眼睛被夕陽染成漂亮的琉璃色,那個時候南區沒有高樓,所以陸留空站在高處,江瑜的背後就是晚霞浸染過的半個雍州,巨大的日影從視線盡頭跌落,連帶著少年細碎的頭發都被映成了淡金。
陸留空想:他為什麼那麼好看?
其實雖然在雍州長大,陸留空依然不是那麼喜歡雍州,他在北區的童年被束縛的太緊,在南區的過往又太不堪回首,對少年時代登臨閣樓遠望的陸留空而言,他麵前這些鋼筋混凝土澆築的鐵灰色城市毫無溫度,如同冰冷而扭曲的鋼鐵囚籠,叫人隻想遠遠逃開。
但視線拉近的時候,江瑜就在底下的醫院投喂著毛茸茸們,他把飯團搓在指尖,讓貓咪有倒刺的舌頭從手上舔過,等一碗都喂完了,他就往草坪上一躺,眯著眼睛曬看落山的太陽。
“江瑜是什麼?”
陸留空問自己。
他是這片鋼鐵森林裏柔軟的飛絮,是刀削斧鑿的刻薄裏橙黃的韞色。
他是這個一點都不溫柔的世界寫下的,最溫柔的一行情詩。
——全世界隻有我發現了。
第55章 扣在玻璃罩子裏
這等成年舊事翻開重提,饒是淡定如陸留空,也幾度失聲,等他強壓著翻滾的情緒講完,電話兩頭都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中。
“江瑜……”陸留空克製不住的聲線發抖,近乎帶了點央求的意味:“你在家等我,我馬上就回去,好不好?”
“嗯。”江瑜垂下眼簾:“我等你。”
於是Alice眼睜睜的看著大老板長腿一邁,風衣在樓梯口劃出了殘影。
但是等陸留空飛快的開車回了青雲上,在自家門口站定,手指離指紋鎖隻有兩厘米的時候,他卻忽然有點不敢往前了。
近鄉情怯,不外如是。
他一時間有一些恍惚,忍不住想:“江瑜在做什麼呢?”
“他是會在琴凳上發呆,在沙發上睡覺,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