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的站在林中,目視前方,嘴角噙著的一絲即將久別重逢的和煦笑意,比日光還要耀眼。

但是預料中的野獸奔騰的響動並沒有發生。

隻有沉默著、近乎死寂的風聲。

薛離衣笑容一滯,夾雜著內力的清嘯聲隨即響徹在整座山林,驚得林子遠處的烏鴉撲騰四起,鋪天蓋地,像是驟然升起擋住日光的黑霧。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森冷的寒意猝不及防的爬滿她的後背。

一股不祥的預感終於後知後覺地從心底湧了上來。

第52章 千年

關瑾瑜跟著麵無表情的薛離衣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盡頭有黑瓦白牆三兩間小屋,屋前一棵大槐樹,合抱粗,枝繁葉茂,鵲立枝頭,在樹杈間雀躍來去,獨個玩得不亦樂乎。

薛離衣目光落到那棵樹上,眼裏閃過一絲迷茫,怔住了。

她眼角狂跳起來,近乎瘋狂地奔向其中一間小屋,木門不知是誰落了鎖,被暴力的一腳踹開,直接分崩離析了,迎麵而來的灰塵幾乎能把人嗆死,薛離衣掃視過她曾經的書房,轉身又奔向離得稍遠的另一座小屋——那是溫洋的藥廬。

奔走的身影在關瑾瑜身邊帶起一陣疾風,關瑾瑜沒有跟著她,而是一邊咳嗽著一邊往裏走,檀木沉珂的書架散發出經年腐朽的黴味,上麵依次羅列著裝在書囊裏整齊的線裝書。

關瑾瑜隨手拿起一套放在桌上,然後打開打算翻閱一下,發現書頁極脆,發黃得厲害,甚至連字跡辨認起來都要費一些力氣。

她打量了一眼四周,發現這裏之前門窗緊閉,桌上的灰塵卻積了掌厚。

關瑾瑜心頭一跳,連忙離開了這裏去找薛離衣。

滿地的樹葉,綠黃摻雜,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凍結的光陰如解凍之水,再次緩慢的汩汩流動起來。

一千年來,這裏從未有人涉足,冬天去了春天來,春天走了夏天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雀鳥嘰嘰喳喳的叫著,林間山風,忽忽悠悠的繞著薛離衣打轉,纏綿地拂過她的臉頰,親昵地勾住她的指尖,幾乎不敢相信竟然等到了那人回來的一日。

薛離衣孤獨的坐在同樣灰塵積寸的藥廬中,麵前靜靜的躺著一口柳木蘇雕的小箱子,箱口開著,裏麵是一疊疊來往的書信,密匝匝的堆滿了整個箱子,滿目所見都是筆力遒勁的“溫洋師兄親啟。”

她深吸一口氣,按住自己不斷發著抖的手指,一封一封的拆,一封一封的看。

“二年,適走綏州入熙州,自河州向蘭州,尋人未果。三年,於是順流民而往,經岷州,入湟水流域,務必將人尋回。靈適於三年二月初四。”

“三年,平自湟水而北,於貴德遇二師兄,見之心切,皆望對方已尋得離衣下落,奈何一無所獲。匆匆一聚,分道揚鑣,平走江南,二師兄依舊東往,漂洋過海,盼早日得返,帶回佳音。靈平於三年五月廿二。”

……

“十年,齊與平遍尋江南臨安府、平江府、鎮江府、紹興府、嘉興府,依舊未果,二師兄自扶桑歸來,恨己身無能,空負一身本領,卻尋不回師兄愛徒,遂日日醉酒。想來自離衣失去蹤跡,於今已逾十年,我等每每思及離衣或已身遭不測,常自垂淚。溫洋師兄獨居青城,切記身體為要,珍之,重之。靈齊於十年八月中秋。”

……

“十五年,治聞江北戰亂,死傷無數,離衣心善,料想或入軍為醫,遂與靈齊、靈平、靈順三位師兄北上,混入軍營探查,勢要生見人死見屍。上月得弟子回稟,言說溫師兄思徒心切,臥床不起,我等望師兄珍重,再珍重。靈治於十五年十月。”

“十六年,靈平師兄於江北大營左帳中羽化,屍骨已派弟子送回青城山,治與靈齊、靈順二位師兄隨營向北,或能獲悉離衣下落。靈治於十六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