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驚奇,他清楚蕭皇後的脾氣——兒子走了,做母親的總要來問一問。畢竟討伐北戎這件事他隻同貴妃商量過,卻沒告訴蕭氏。
自然,皇後有她自己打聽消息的途徑,可因泰安帝對宮人的囑咐,一直被瞞到現在,太子已走了兩個多月快三月了。
蕭皇後且不提來意,先將食盒打開,取出一碗湯藥,一碟蜜餞。
湯藥晾過已經半溫,正適宜入口,蕭皇後喂泰安帝喝了半碗,又素手微抬,撚了一顆蜜餞遞到他唇邊。
泰安帝看著那色澤濃深的漬海棠果子,哂道:“這是你親手做的?”
他記得蕭皇後頗善庖廚,製造蜜餞花糕亦有些好手藝——但那都是許久以前的事了。自她做了皇後,她便再未親自下過廚,哪怕是為他。
蕭皇後淡淡道:“不是,此乃貴妃心意。”
泰安帝輕輕一笑,就著她的手將那枚蜜餞吃了,嚼也不嚼便吞下去,“就知道你沒這般熱心。”
蕭皇後依舊神情無波,“陛下不擔心裏頭被人做了手腳麼?”
這種吃食,按理是該請掌事太監來驗一驗的。
“下毒?”泰安帝嗤道,“她連殺隻雞的膽量都沒有。”
步氏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自然清楚其心意。她也許貪婪,也許不遜,可有一點,她的膽量不足以支撐她的野心,當初連在射殺太子的箭鏃上塗毒都不敢,反被人加以利用,更不用說她會謀害天子。
也唯有這樣的人,泰安帝才會放心得以利用,這些年借著她對抗皇後,一點點削弱蕭家,削弱太子一黨,自然不是因為她多麼聰明,隻因為她蠢得恰到好處。
蕭皇後默然,“那陛下可曾知道,她與北戎王勾結,欲害我兒?”
臉上肌肉糾結,隱隱有咬牙之意。
泰安帝敏[gǎn]注意到這一稱謂,“他也是我兒子,”皇帝輕輕伸手出去,想撫摸蕭皇後的臉頰,卻被皇後避開。
泰安帝的聲音微微冷下,“若他連這點危機都應付不了,如何配做一國的天子?”
他定定望著蕭皇後那張一言不發的麵孔,心下有隱隱的悲哀,“明薇,你我幾時這般生分了?”
第56章 帝崩
明薇……蕭皇後有些恍惚, 多少年沒人喚她的名字了?連她自己都快忘了。
哪怕她其實並不怎麼顯老, 可她覺得自己早就不年輕了。
皇帝看著她保養得宜的容貌, 歎息道:“明薇,你仍在怨恨朕麼?”
“怨恨?”蕭皇後喃喃,“臣妾早已忘了什麼是怨恨。”
從坐上這個位子的那一刻起, 她便知道肩上的擔子絕不會輕, 她有強大的母族, 有豔麗的容貌, 如此種種, 本該得到世人的豔羨,可究竟為何,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何況這些年, 皇帝不止冷落她, 還處處針對她的母族。
刹那間的柔情很快便被粉碎,蕭皇後冷聲道:“陛下這樣對待臣妾和臣妾的孩子,還指望我對您感恩戴德?”
“你無須如此冠冕堂皇, 拐彎抹角!”皇帝顯然被戳中痛處,語氣都有些暴躁起來,“你我都很清楚, 打從朕登基那日起,你便從未正眼瞧過朕,你以為你這個皇後很賢惠?”
他稍稍冷靜些許,乜斜著道:“還是,為了你那個心心念念的他, 你才故意不肯對朕假以辭色?”
皇帝嗤笑,“你在為一個死人守貞?”
若非他提起,蕭皇後還真想不到這出,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的年少意氣,她的少年將軍。
但,一切都隨著那道聖旨化為灰燼。她坦然進了宮,而他則負氣去了雁門關,最終死在北戎人的鐵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