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出口,柳初語立時覺得不妥,實在是平日耍脾氣耍多了,一懟起人來就容易上綱上線。可厲寧隻是定定看她,柳初語便也憋了一口氣,不甘示弱與他瞪著眼。這麼長久沉默後,厲寧終於開口道:“你隨我來。”
他起身出了包廂,竟是將柳初語帶回了府衙。府尹得到消息趕來,躬身朝厲寧行禮:“見過燕王殿下。殿下可是還有什麼事?”
厲寧沉聲問:“莊曉呢?”
他沒說平身,府尹便也沒敢抬頭,可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偷偷抬眼。厲寧知曉他心中有計較,又道:“有話直說,無妨。”
府尹這才道:“殿下,莊曉……不是殿下說,問完話便放他回去嗎?微臣已經放他離開了。殿下如若需要,微臣可以再派人將他帶來。”
柳初語怔住。厲寧神色平靜:“不必了,下去吧。”
府尹不知所以,隻得再度退下。房中隻剩厲寧和柳初語兩人。厲寧背對柳初語,負手而立,沉默不語。
柳初語訥訥道:“好吧,是我誤會寧哥哥了。”
她覺得這話便是讓步了,畢竟厲寧也有錯,兩人都這麼互退一步,這事就可以揭過了。卻不料厲寧道:“不,你沒誤會我。”
柳初語:“??”
厲寧聲音很低:“關他一輩子,又算什麼?我想直接殺了他。”
——直接殺了,千刀萬剮。將屍骨掛在城頭,讓所有人都知道怕,讓所有人再不敢覬覦她。
可殺不得。柳初語還需要這人。如何諷刺……明明是他與柳初語的未來,他卻不能參與,反而得看著她找他的情敵幫忙。
厲寧的話很輕緩,可一字一句卻仿佛帶著力量,沉沉壓在了柳初語身上。柳初語莫名就覺得,厲寧心中想的,遠不似他說得那般簡單。她立在原地,身體有些僵,厲寧卻閉了閉眼,轉過了身:“抱歉。”
他緩緩呼出口氣,行到柳初語身前:“也就是想想罷了,沒嚇著你吧。”
他的神色已經和緩,平靜到讓柳初語懷疑方才一瞬隻是自己的錯覺。可這麼近距離對望,她才發現厲寧眼中有許多血絲,眼下也有淡淡烏青。柳初語張了張嘴:“寧哥哥……你最近沒睡好嗎?”
厲寧別過頭,避過了她仔細研究的視線:“隻是有點不習慣。”
不習慣一無所知。不習慣無法掌控全局。不習慣擔憂卻隻能被動等待。不習慣這種無處著力的焦躁感。
他沒再說下去。柳初語已經很努力了,他的負麵情緒,他可以自己承擔。厲寧笑了笑:“你都聽到了,府尹已經放了莊曉。你若不信,一會可以去查看。”他溫聲道:“寧哥哥沒想騙你。若是要騙你,便不會當著你的麵抓人了。寧哥哥想避開的,隻是‘其他’罷了。抓那莊曉也隻是想試著‘了解情況’,也就耽誤了你半個時辰,初語不要生氣了。”
柳初語這下,是真覺得自己錯怪厲寧了。她心中自責不安,又很介意厲寧方才的狀態:“我不生氣。寧哥哥剛剛說不習慣,不習慣什麼?”
厲寧伸手揉了揉她的發:“不習慣你不在我身邊啊。所以,不管你的辦法進展如何,寧哥哥登基那天,都回宮好嗎?讓寧哥哥幫忙。”
這是厲寧第二次提起讓她回宮,他想幫忙了。柳初語沒再猶豫,點頭乖巧應好。厲寧便張開雙臂,再度抱住了她。他柔聲朝她道:“那我先回宮了。你有什麼事,也快去做吧。”
柳初語其實也沒什麼事要做了。既是知曉了莊曉的心思,答謝她自是就不出場了。左右她已經和莊曉談妥,接下來,隻需要等待話本刻印售賣。現下就怕話本的字跡會再次消失。若是消失,她便得另尋它法來告訴厲寧真相。屆時她就得回宮了,有厲寧在身旁,不論再找什麼方法,泄漏“天機”的難度都定會成百上千倍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