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慕容延期和慕容延釗同乘一車,不禁神色訕訕,臊眉耷眼的。
“兄長,你怎會知道我在符蓉那的呢?”
慕容延釗沉著臉:“長兄如父,父親走得早,你又年幼,幾乎是我一手帶大的,你是什麼人,我難道還不清楚麼?”
慕容延期討好道:“兄長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啊,我這個孫猴子,怎麼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卻見慕容延釗長歎道:“三弟啊,符蓉她確實是個好女人,你們倆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實不相瞞,多年以來我早已將她視做弟妹一般看待了。
然而造化弄人,現如今她已貴為太後,你與她,注定已是有緣無分,注定不屬於你的,你要學會放下,懂麼?”
慕容延期聞言道:
“你也說了我與她從小青梅竹馬,極小時候便早已私定白首之約,如果你是我,你能放得下麼?”
慕容延釗:“放不下也得放,三弟,慕容家乃是將門,一舉一動牽扯到的是整個天下,
三弟你還小,你不懂這世上有太多的事,要遠比男女之情要重要得多得多。”
慕容延期同樣也是麵容嚴肅,道:“兄長可知,今日我與符蓉雲雨,她……落了紅了?”
慕容延釗一愣,隨即苦笑著搖頭道:“先帝是北伐幽燕之時受病,北伐之時便已經無法堅持,又獨自留在澶州斷後三月,這才回的開封。
回來時,便已經是油盡燈枯,娶她為後那會兒,他也確實是已有心無力,可那又怎麼樣呢?幾滴血而已,什麼也代表不了。”
說著,慕容延釗又歎息一聲道:“弟啊,為兄知道你素來重情誼,但現在,真不是可以重感情的時候。
她這個太後,若是能做得穩妥,你要與他苟且私好,我都可以不管。
可是她這個太後,現在分明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啊。
她一介女流,領著一個七歲的娃娃,守得住這五十年內曆六朝十四帝的江山麼?
竊此江山者,十有八九會是趙家,趙匡胤。
咱們慕容家與趙家乃是世交,咱爹和趙叔叔是結拜兄弟,咱祖父和他祖父是結拜兄弟,到了這一代,你我與他還是結拜兄弟。
咱們慕容家和趙家這一代又是鄰居,我和他幼時一起撒尿和泥,長大了之後一起上陣砍人。
你說你這個時候,和當朝太後不清不楚,你這樣,我很難辦啊。”
慕容延期卻道:“你就那麼確定,趙大哥他有反意?
我看,他倒是也並不想當這個皇帝吧,否則,也不會陛下一死,他就馬不停蹄地就跑他的封地歸德府去了。”
這個時期的趙匡胤並不在開封城內,而禁軍的兵權,全都暫時交給了副手慕容延釗代為掌管。
慕容延釗卻是不無悲哀地歎息一聲道:“這世道,誰又不是身不由己呢?”
“後唐時,符後的二伯符彥饒外出打獵,突然被牙兵包圍,齊呼萬歲,符彥饒大驚之下假意答應,但卻在第二日擺下酒宴,
砍了這些親兵的腦袋向朝廷請罪,但可惜,他因此事見疑於朝廷,為朝廷所誅,他的親兵也不肯再為他賣命了。”
“石敬瑭閱兵之時也是突然為牙兵圍困,跪地齊呼萬歲,他雖然當即大聲斥責牙兵,壓下此事,堅決抗拒,那是真的沒有反心的。
但一樣,他也因此而惹朝廷見疑,官家更是親征討伐,最終,逼得他不得不反,割讓燕雲十六州以事遼。”
“先皇後,也就是符蓉她大姐嫁給先帝之前曾先嫁給了河中李氏子,
李守貞於巡城之時突然被手下牙兵將黃袍穿於其身之上,口中高呼萬歲,以至不得不反,終為當時的漢朝樞密使,本朝太祖郭威所剿滅。”
“郭威在剿滅李守貞之後,回京途中行至城外,又為將士們所擁立黃袍加身,漢帝怒而殺其全家老小,可郭威進城之後,漢也因此而亡。”
“這還都是些相對較近的,自安史以來,天下節度使一共有過四百個,卻足有二百八十餘人是為自己的牙兵所逼死、逼反,不得善終。”
“這,就是亂世,驕兵驅主帥,悍將逐君王。這驕兵驅得了別人,憑什麼就驅不了他趙匡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