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全數消失了,似被黑暗吞沒了去。
不及反應,他又隱約瞧見了黑白無常。
是他該去地府的時辰到了罷?
不久,他便能見到外祖母了。
他又歡喜又忐忑又自責,彈指間,意識陡然昏沉,尚未將黑白無常瞧個仔細,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待他再睜開雙眼,入眼的竟是喜慶的大紅。
地府為何會是一片大紅?
他身上又為何是一片大紅?且是如此名貴的絲緞?
他方要抬起首來,環顧四周,卻是不由地咳嗽了起來。
這咳嗽來得凶猛,似要將五髒六腑全數咳出來方能罷休。
他下意識地伸手捂住雙♪唇,這才發現他的這一雙手白淨細嫩,暗青色的脈絡清晰可見,瞧來孱弱無比,須得好生愛護,全無多年下地種田,上山打獵遺留下的痕跡。
且他素來身體康健,即便偶感風寒,也決計不會咳嗽成這副模樣。
他莫不是附了旁人的身罷?
他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而後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曾翻過十餘頁的一冊話本。
那話本中有一配角乃是一嬌弱美人,名喚雲奏,按照著者描述,雲奏便生著這樣的一雙手,且因為在閉關中走火入魔,失去了將近七成的道行而身體孱弱,時常咳嗽難止。
他勉力鎮定下來,伸手覆於喉結處,那喉結上頭果然生有一顆痣。
他瞧不見這顆痣是何顏色,但應是一顆朱砂痣,每每隨著吐息、言語微微蠕動,誘惑至極,加之雲奏的美貌,使人欲要在其上印下一個吻。
所以,他並非附了旁人的身,而是穿成了話本中的雲奏麼?
雲奏從未穿過紅衣,除去同男主角成親的那一夜。
因而他現下`身著的紅衣定是喜服了……
一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腳步聲隨即在他身前停止了,緊接著,他的紅蓋頭被掀了開來。
他本能地仰首望去,所見之人亦穿著一身喜服,劍眉星目,卻透出一股子的陰鷙。
這人的嗓音卻很柔軟,柔軟到令人毛骨悚然:“娘子。”
是在喚他。
他今日同這葉長遙成親了。
“葉長遙……”他本想坦白自己並非雲奏,但轉念一想,不論他是不是雲奏,今後他都必須以雲奏的身份活下去,便甚麼都沒有說。
“何事?”葉長遙拿來合巹酒,將其中的一瓢遞予他。
合巹酒乃是由瓠瓜所製,將瓠瓜一分為二,以線連柄,喻夫妻一體,又因瓠瓜苦澀,酒醴甘甜,喻同甘共苦。
他接過那瓢合巹酒,一口飲盡,又望住了葉長遙道:“今夜,你我可否不行那雲雨之事?”
死前,他曾想過要待外祖母百年後,尋一合意的男子成親過日子,未料想,他一死,竟是成為了葉長遙的男妻。
那話本乃是倒敘,他僅僅翻閱了十餘頁,開篇便是雲奏狠心地利用並拋棄了葉長遙,後被葉長遙毀去萬年道行,打回原形,除卻神誌尚在外,同凡間獸類無異,又因其原形乃是世間難得的綠孔雀,而飽受狩獵者追趕,以圖賣個好價錢。
開篇過後,才是故事的起始,即雲奏如何以色相誘,葉長遙皆不為所動,雲奏糾纏不休,又以孔雀肉相誘,才使得葉長遙自願同他成親。
其後的內容他並未翻閱過,應是描述雲奏如何誘使葉長遙徹底淪落於溫柔鄉,又是如何利用、拋棄葉長遙的罷。
葉長遙乃是一名修仙者,卻遲遲無法渡過天劫,倘若食下一塊孔雀肉便可羽化飛仙,故而才不慎入了雲奏的圈套。
雲奏之所以選擇葉長遙,是因為葉長遙體質特殊,可助他恢複道行。
根據話本,他應於新婚之夜使出渾身解數百般勾引葉長遙,並成功與葉長遙翻雲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