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夫妻真是造孽。
陸翡之透過窗子,看對麵在黑暗中孤零零的屋舍,似乎要穿過那些石磚,看到裏麵躺著的那個人:“所以,這幾年,其實阿眠過得不算多好。他經脈受損,我時不時外出除魔,不在城中,他心裏一定很難受。”
甚至可能是,焦慮和不安。
宋微聲見他神色傷懷,安靜地窩在軟枕中,不再說話。
陸翡之看了很久,才重新開口。他聲音很輕,似乎怕驚擾到對麵的人:“我過去總覺得,阿眠就是阿眠啊,是我心裏最重要珍視的存在,不必仔細地去區分,他對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但現在想想,其實還是不一樣的。”
他可以有很多朋友,唐逸然、宋微聲,合則聚,不合則去;他的父母隻陪伴他幼年時那一段時光,早就漸漸脫離了他的生活;陸鶯與他各有各的追求,十幾天不見一次,見麵就吵吵鬧鬧。
陸翡之在乎他的朋友,在乎他的父母,在乎他的妹妹。但這種在乎,和謝眠又是不一樣的。
陸翡之捏了捏袖口,那裏藏著一個穗子,有點醜。他不能再光明正大地戴在身上,但是又不舍得收進芥子:“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想每天摟著他入睡,睜開眼就看到他的臉;想所有的好與壞,都和他分享;想讓所有人提到他,就理所當然地想起我。
我想我們彼此成為對方身邊,最理直氣壯,最名正言順的那一個。所有和對方有關的事,都有資格問,有資格管。我不必擔心他離開我,他也不需要擔心我離開他。
謝眠從來就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家人。
而是他密不可分的半身。
……
正經深情不了半盞茶的時間,陸翡之跌回床上,看著屋頂,覺得自己現在比過去經曆過的所有修行瓶頸,都要發愁:“所以接下來該怎麼辦?”
既不想讓謝眠覺得為難,被脅迫;又要試著把關係往前推。
“我可沒主意給你了。”宋微聲瞥了他一眼,“我想出來的都是捷徑,你自己不走就算了,還把我的報複攪和黃了。”
陸翡之看了眼宋微聲:“其實你本來就猜到,我會告訴阿眠吧?”
如果宋微聲不想讓他告訴謝眠,完全可以換個謠言傳,幹嘛還專門讓鳥飛過來提醒他。
“你自己選的,關我什麼事?”宋微聲否認了這種愚蠢的指控,他提醒陸翡之,“你若不想給他太大壓力,先別急著提‘愛慕’和‘合籍’的事。他有顧慮,你就得讓他一點點地感覺到,你們關係這種改變,是安全的,是更緊密穩定的。慢慢用溫水煮他。”
就算真是塊千年寒冰,你煮個千八百年的,也給煮化了。
陸翡之歎氣:“可阿眠總會看出來的。”
“不是‘總會’,而是‘已經’。”宋微聲沒好氣,“你剛剛摟著他的腰,他還沒說什麼呢,你就忙不迭地保證‘你若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去後山了’,瞎子也能看出來你心懷不軌!他之所以不拆穿你,就是想裝傻。”
你再跟我說,這是對朋友的態度?!
如果他倆平常都是這麼相處的,難怪朝鳳城話本子漫天飛。這倆能裝這麼多年的瞎,他也真是挺服氣的。
“你既然要用笨辦法,就別來問我了。畢竟笨辦法隻有笨蛋才能想出來。”
既然要耐心地一點一點煮,熾熱真心,就是其中最大的技巧了。
說起來,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他倆還真是互相把對方吃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