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卻又是何意?”黛玉腳步一頓,迷惑不解,哪有這般迎客的。雪雁忙搶著問道:“倒是還有些路途不成?”
“不,卻是不遠。”婆子連忙搖頭,看向忙於同賈雨村客套的賈璉,卻得不到回應,猶豫道:“太太那邊擔心姑娘身子,不叫趕的緊,隻叫姑娘歇息好了再啟程不遲。”
“這是何道理!”雪雁不禁氣從心來,剛要說些什麼,忽覺手臂被黛玉輕輕捏了下。
“還請您帶路。”黛玉眼光一黯,卻麵色如常,有禮道。
“不敢當!不敢當!”婆子忐忑不安,忙叫丫頭打起轎簾,扶了黛玉坐好,轉回身請雪雁和王嬤嬤上了第二抬小些的。心底不由得琢磨,明明是太太吩咐璉二爺安排,如何經自己被當了槍使,好在這林姑娘並未執拗逆反,雖是不悅,卻沒當即給她沒臉,隻燒了高香了。
賈璉一麵寒暄,一麵瞟著婆子等人的行動,豎起耳朵聽。見一切都穩妥了,才恍然般轉過身到了轎子前問候表妹,黛玉方隔簾還禮。
一行車馬不多久便到了靜心庵,庵堂不大,三進套院。璉二帶著小廝守在外院吃茶,其餘婆子二院待命,那婆子把黛玉送進內裏安置好,方躡手躡腳來到外院。
“璉二爺,您看這……”滿腹的委屈懼怕之情。
“怕什麼,天塌下來太太頂著,你不是沒說別的麼,林表妹是個剔透的,又何嚐會掛在心上!”賈璉嫌惡的吐了吐進嘴的茶梗子,一撩袍子翹起二郎腿,將茶碗放在旁邊。
“是是!二爺說的有理,林姑娘自無妨,隻老太太那邊……”婆子懦懦的像是不甘心一般,垂首嘟囔著。二太太當時說的可是說林姑娘身上有孝,賈府是大家子,切不可因為外人忠孝衝撞了,定要到庵中拜了方解。這明眼的不待見,無事生非折騰人,隻偏璉二爺狡猾,得罪人的事倒躲了。
“你們這般老貨,真真個沒見識!”賈璉一哼:“太太那裏自會周全,還不需你操心!”不耐煩的起身甩袖子出去,婆子隻得提心吊膽的去了。
且說黛玉,見那庵堂內室供奉的觀音像端莊慈祥,不由得想起賈敏,跪在蒲團上恭敬的磕了三個頭,雙手合十心底默默為爹娘祈福。
王嬤嬤皺眉不語,隻雪雁到底年齡小些,很是氣盛,見黛玉隻默然不語,不由得氣憤難平,上前道:“姑娘,天底下斷沒有這個理兒,千請萬請的求姑娘來了京,眼瞅著到了親戚家門,又無端生出些是非來。好歹姑娘也是……”
“雪雁!”黛玉輕喝:“到京原是客,隻為了那年邁的外祖母,至於別人如何看待很沒意思。今日接船禮數明眼是做足的,車馬轎子也是上等,暗中卻是與我林家分清了涇渭。雖說得好聽,我卻明白的很,打今日起,雪雁不可如在家中那般隨意,當步步留心,少則半年,多不過一載……直至回南。”
雪雁委屈的很,剛想說什麼,卻見王嬤嬤伸手一拉,道:“姑娘說教,豈有你回嘴之理,若是在林府倒也罷了,如今賈家什麼情形尚不清楚,若是恣意妄為,反倒被人抓了把柄!眼下便是個下馬威,雖不見得是老太太的意思,卻已有人表明了態度,再胡鬧下去,豈不連累林府的名聲!”
“姑娘……”雪雁聞言忙跪在黛玉身後,道:“雪雁錯了,雪雁隻是為姑娘不平……”
黛玉最後對著觀音像磕了個頭,由王嬤嬤攙扶起了身,而後俯身扶起雪雁替她整了整發髻,微微笑道:“你我情同姐妹,原本言語無妨,隻賈家並非祥和之地,斷不可隻逞一時之氣,反倒惹上是非……便是今日不假此事,改日也是定要囑咐於你,待離了京,方鬆懈不遲。”
“是!姑娘,雪雁受教了!”雪雁深施一禮,扶黛玉進到內室用茶。
這邊廂,賈母頭天聽聞報信,得知林家的船第二日頭晌便靠岸,喜的不成,先是為賈敏掉了些淚珠子,而後便喚來鳳姐,將寶玉移至碧紗閣外套間,內裏床帳紗幔等便叫王夫人著人重新布置,重視程度可見一斑。今兒大早,賈璉便來辭行,賈母心中度定了時辰,便打發去了。“鳳丫頭,璉兒帶去的車馬可是最好的?要麼使人去迎迎才是。”賈母午飯食不甘味,問向布菜的鳳姐。鳳姐也沒怎麼琢磨,趕忙笑著勸慰道:“老太太莫急,璉二傳信回來,隻道是未時末定將林妹妹接回來!”說著,忙取了金絲琉璃碗將剛端上的雞茸玉筍湯舀了一碗,攪了攪熱氣,交給鴛鴦,琥珀便命人撤下湯煲換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