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1 / 3)

一直滴水未進,說話都說不出來,嗓子被烤焦了一般。

伸手往旁邊一摸,就摸到了熟悉的柔軟的手,我啞著嗓子用力喚了聲:“芳姑姑。”

“奴婢在……”她的手反握住我,身子漸漸朝我靠過來,“公主,王嗣出去找水和吃的了。”

“那二位禁軍大哥呢?”

“早一日……他們出去就沒再回來……”

我歪歪地靠在芳姑姑身側,彼此沉默著。

沒有力氣,整個人好似漂浮在空中,一遍一遍朝雲層中呐喊:王嗣,你一定要回來。

你是我的駙馬,不能丟下我的。

地道的暗門吱悠響了一下,我和芳姑姑警惕地扭頭看過去。

就著火折子微黃的光,我看清了王嗣的臉,忽然覺得充滿了力量,咧嘴衝他笑了笑。嘴唇幹得一笑就裂了,一股血腥味竄入鼻尖。

王嗣貓著腰跑過來,將幾塊煮熟的肉塞過來,“快吃!吃了牛肉才有力氣!”然後又打開水袋,遞到我唇邊,“喝完了我再去弄水。”

我抿了一口,冰涼的水從喉管淌下去,打了個激靈。又將水袋還給王嗣:“我們省著喝,不要頻繁地出去,會被發現的。”

“沒事,我就趁夜出去。夏軍白天才進來,夜裏就回營裏了,留在這裏值夜的少。”

“他們怎麼還不走?”

王嗣低頭撕了塊肉,一邊嚼一邊說:“在清理屍首。”

我小心翼翼問:“屍首……多嗎?”

王嗣默默吃了會東西,說:“赫連勃要為兒子報仇,下令屠城。”

我看著壁上的燭火一點點變得模糊,輕喃了聲:“是我害了他們。”

王嗣異常冷靜道:“這與你無關,是可恨的夏人侵占了我們國家。他們生性凶殘,即便不屠城,也不會放過那些無辜的百姓。”

我看見他緊攥的手、發白的指節,甚至整個身子都在顫唞。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很燙,我輕呼:“王嗣,你不舒服?”

“沒事。”他擋開我的手,叫我繼續吃東西。

我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其實隻要想一想上麵的慘狀就知道,王嗣可能是害怕了。我沒見過那麼多死人,可是想起手上洗不淨的血就膽戰心驚。我正想跟王嗣說不要害怕,背上驀然一沉,我猝不及防往側前方倒下去。

回頭一看,是芳姑姑倒在我身上。

王嗣丟下食物跑過來扶倒在我們,拽住芳姑姑枯瘦的手腕,“芳姑姑怎麼了?可是生病了?”

我傻眼了,愣愣望著燭火中憔悴得連眼皮也抬不起來的芳姑姑。她溫軟的雙手、黑檀木一般的眼睛,在我童年中那樣溫馨的記憶,從現在起一點點地剝離。

“公主……”她虛弱地喚我,“奴婢不能陪公主了,奴婢走不動了。”

“姑姑!”我像六歲時闖了禍一樣撲進她懷裏尋求保護,嚎啕大哭,“姑姑不能丟下我不管我,你還要生個小女孩來陪我玩耍呢!”

芳姑姑艱難地從隨身的布袋裏掏出一枚令牌,“這是皇後的令牌,你帶著它去江西廬山找白蓮教的人,過了江,不多遠就到了。姑姑身上還有些金子,你都拿上,有錢才好辦事……即便遇上了壞人,也可保一命。”姑姑說完這段話就閉了眼,猛地又抽了口氣,大喊:“王嗣,公主就交給你了!”這下,才完完全全地斷了氣。

“姑姑……”我晃著她的胳膊,小聲央求,“我不會再給你惹事了,母後若再要罰你我會告訴母後都是我任性,都是我淘氣……”

王嗣跪在我身後,輕聲說:“長安,我們把姑姑埋了吧。”

“不要!”我轉身推了他一把,眼淚如春雨般綿綿不絕,扯開喉嚨嘶吼,“她沒死,她沒受傷也沒生病,怎麼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