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我們打道回宮。
空中浮動著躁動的煙味,想來隻要窯爐未熄,這股味道便無法除去,隻能暫且忍受了。
我別了絲絛,去禦書房接見大臣,詢問皇陵修葺的進程。
湛藍的天忽然劃過一道閃電,狂風將一片片的白雲衝開又席卷。
我以為自己的眼睛看見了異象,茫然問齊安:“剛才是怎麼了?”
齊安輕聲答:“奴才沒注意。”
許是我太敏[gǎn]了,不過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還隱隱作痛。
大臣們私語片刻,派出一人上前問:“皇上可是龍體不適?”
齊安忙說:“皇上龍體要緊,改天再議也可。”
我緊盯著外麵的天色,唯恐此時變天,雨水會滲進窯爐影響紅瓷的燒製。
“皇上!”
禦書房外麵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叫,侍衛紛紛拔劍相挾道:“皇上與大臣在議事,小小宮女不得亂闖!”
我起身望了一眼,竟是綠姝驚慌失措地闖到禦書房來了。
定是章陽宮出了事,我忙喚侍衛放她進來,急切詢問:“可是要緊的事?”
綠姝臉色蒼白,嘴唇哆哆嗦嗦,“太後娘娘派人將淑妃娘娘押走了!”
“可有什麼名目?”
“說要請淑妃娘娘去看戲。”
“往哪兒去了?”
綠姝重重地磕頭哀求:“皇上恕罪,奴婢不知。”
我終於覺得哪裏不對勁了,自上回賜補湯給絲絛之後,母後那邊沒有動靜,我也沒去看望她。這回可是真的動怒了?
薄如紙-2 ...
日頭炙熱,悶悶的熱氣從地下烘出來,像燒了地炕一般。
聽說母後的鳳駕接了絲絛往午門去了,也不知道去幹什麼。我隻能匆匆趕過去,一顆心懸在嗓子眼突突直跳。從綠姝出章陽宮趕到禦書房,再到如今往宮門趕,已經有半個時辰了。我想起方才在禦書房瞥見的那一道晴空閃電,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母後若真想做點什麼,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了。不過我怎麼也想不出為何到午門去,有什麼戲可看的?
越心急,越慌張,上門樓時打了個趔趄,一隻香囊便從懷裏掉出來,一顆顆佛珠自香囊中跳脫,紛紛順著樓梯往下滾。就好似積攢了許久的希望一下子全部落空了一樣,看著那些漸漸遠離我的佛珠,頭頂像壓迫了什麼重物,站都站不穩。
齊安朝底下的人斥道:“還愣著?趕緊撿啊!”
我暫且顧不得了,叫他們先撿著,自己飛快跑上去。
威嚴的午門如三麵環山,門樓巍峨,闋亭肅穆。
母後站在門樓正中央,即便長時間吃齋念佛,那種傲然睥睨的眼神卻不減當年。
絲絛安靜地站在母後身邊,像尊瓷像紋絲不動,死氣沉沉。
我側頭往午門外麵看,在陽光下發白刺眼的白磚地上,添了鮮紅的色彩。
十三具屍首並排躺在斷頭台上。
或許不該說是屍首了,因為已經身首異處,頭顱沾滿了血,七零八落地散在一處。
那些血染紅了地,一大灘一大灘,好似紅袖。
“皇上來了。”母後扭頭看著我,輕描淡寫說,“哀家已經幫皇上處置了這一幫亂黨。”
我悲哀地望著她,搖搖頭,再搖頭,卻無話可說。
“餘下的事,皇上看著辦,哀家回宮了。”母後瞥了絲絛一眼,揚著頭從她身邊走過。
我還能怎麼辦呢?如置身冰窖,四肢百骸再無知覺。
絲絛仍然站在那裏紋絲不動,眼睛都未曾眨動一下,牢牢盯著下麵被血染紅的白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