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不到了,那麼用你的字跡寫下,也能自欺欺人地聊以慰藉一下。”
說罷,薑素馨打著燈籠,轉身朝著牢房外走去,步伐緩慢卻堅定。
空曠的牢房走道上忽然響起女子的低吟:
空口約盟總無憑,問取花燭可垂聆。
鴛鴦被裏夢一生,不見紅淚滴到明。
聲音輕輕地響起,慢慢地遠去,燈籠發出的慘白光芒一點點消失,片刻過後,牢房重歸黑暗。
☆、107|7.30
襄城監牢後門前是條狹窄逼仄的小巷子,昨夜落了雨,路上泥土被雨水一激,再被來往車馬碾過,瞬間變得泥濘不堪。
巷子口駛進一輛馬車,俱是樸素的青氈做蓋,打眼一看,毫不起眼。馬夫沉默地甩著鞭子,馬兒便得得兒地跑著,直至停在監牢門口。
前頭的馬車裏先下來個灰衣管家似的中年人,正要拿轎凳放在泥濘的地麵,裏麵的人卻已經直接下來。
玄色長靴上係著一條白麻布,腳一落地,濺起的泥點便紛紛落在那麻布上,黑與白無比分明。
管家放回轎凳,小聲喊了一聲:“大少爺……”
周清晗望了望老朽破舊,似乎一推就倒的監牢後門,輕輕點了點頭。
管家上前敲起門來。
門吱呀打開,獄卒嘟嘟囔囔地探出頭來,看見穿戴整齊的管家,嘴裏的抱怨才停了,眯著眼睛道:“來收屍?哪家的?”
後門前這條小巷子直通城外亂葬崗,因此牢裏死去的犯人便都在這後門處理,有家人的通知家人來領,沒家人的抬到亂葬崗一扔。自然,也有那有家人卻沒人領屍的可憐鬼。
不過顯然這次不是個沒錢沒家人的可憐鬼。獄卒掂掂手裏成色十足的銀角子,笑地露出了牙花子。
裂開的嘴卻在管家說出那個名字後僵住。
“哦……那家的啊……”獄卒悄悄抬眼瞅了瞅管家身後,隻見到一個清俊的少年人靜靜立著,少年身後是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
還真是人走茶涼啊……獄卒感歎著。
“呶,在這兒呢,趕緊抬了去吧,這天兒放久了可就發臭了……”獄卒指了指門旁的一間倒座房。房裏空空的沒有任何擺設,地上鋪了稻草,幾條看不出顏色的破布蓋著幾具屍體。
生前多少榮辱,死後不過破布一裹。
“老爺!”掀開幾張破布終於看到熟悉的臉,三四十歲的管家忍不住哽咽出聲。
周清晗上前幾步,盯著那栩栩如生的臉,眼裏恍若蒙上一層白霧,再不複往日澄澈。
馬車轔轔地遠去了,獄卒鎖了門,看看倒座房裏剩下的幾具死屍,嘟囔著抱怨:“人家好歹還有人收屍,你們這些倒黴催的,還得勞動小爺拉去亂葬崗!”
他的抱怨消失在空氣裏,沒有人回應。
欽差終於走了,所有的案件了解,又逢新皇登基大赦,襄城上空一直籠罩著的烏雲似乎終於散開,衙門市井都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和熱鬧。
沉寂壓抑了許久,頭上烏雲一去,襄城的富商大戶們早按捺不住,紛紛尋樂子去黴氣,鶴望花鋪也因此多賣出許多盆栽,據說是盆栽綠意盎然的能驅晦氣。
襄荷窩在鋪子裏盤賬,看著賬麵上日進鬥金的數字,卻絲毫提不起興致。
午後時分,店裏也沒了客人,店裏靜悄悄地,隻有襄荷撥動算盤珠子的聲音。
忽地門前有人聲傳來,晃眼間薏米珠子穿的門簾被撥開。襄荷漫不經心地抬眼,看見來人後眼睛倏地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