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舟越說聲音越小,她闔上眼,感覺到困意從身體裏翻湧出來。但是見到吉爾伽美什的喜悅卻又刺激著她的神經。“你知道嗎,吉爾。我一直覺得人生很簡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隻要足夠厲害,就能輕鬆地結束這一輩子。而我自己就是那種很厲害的人,甚至可以說,我是那種很厲害的人裏麵很厲害的。但是遇見你讓我發現,這個世界其實很複雜。有時候,人們會三天不吃也食不下咽,三天不睡還精神抖擻。因為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你改變了我整個世界,吉爾——你讓簡單的世界變得複雜矛盾,你讓我覺得自己並非無所不能。”
季白舟說這些的時候聲音一直很小,帶著困倦與真誠,她軟糯的每一個音節都清清楚楚地傳入了吉爾伽美什的耳朵裏,流轉過纖細的神經,傳至大腦,又反饋到跳動的心髒上。
吉爾伽美什一直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隻是這一刻,它跳動的方式格外特別。他有些遲疑地轉過臉來,季白舟仰著頭,長發散下去微微飄動,側臉被籠罩在陰影裏,幹淨白皙地讓人心底一軟。她手臂撐著大理石邊沿,卻又像是快撐不住了而搖搖欲墜。就像一張白紙,隨時可能被吹走。
吉爾伽美什正這麼想著,季白舟手臂突然大幅度地一彎,整個人都倒了下去。吉爾伽美什的第一反應是嚇了一跳,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季白舟整個人這麼栽了下去。
“砰。”
吉爾伽美什甚至閉上了一隻眼睛往旁邊扭過了頭,等聽到季白舟活動的聲音,他才再次把頭轉過來。
雖然掉在地上的聲音挺響,但是季白舟身子挺小,身體也軟,又輕地慌,這一掉下來也並沒有摔地怎麼樣,就是撞地上的關節有些疼。她輕吸了一口氣,扶著陽台邊兒站了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季白舟有些嫌棄地看向還坐在上麵的吉爾伽美什:“你這陽台幾個月沒掃了?”
“幾千年都沒掃過了吧……”吉爾伽美什特別同情又特別實誠地說,“不過浴室還是可以用的,你可以去洗澡,然後換個衣服。還有,你腿流血了,自己清理一下。”
季白舟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又轉回來:“浴室在哪裏?”
吉爾伽美什指了指左邊的房間:“這邊就是。”
如果說季白舟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昏昏沉沉,那麼當她看到吉爾伽美什所謂的浴室時,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這的確是個浴室,整個房間周圍隻留了一圈約莫一米的過道,中心全部都是熱氣騰騰的水,約莫百來平方米大,因為水蒸氣彌漫,一眼望不到頭。
季白舟折騰了一夜,直接脫了衣服走了進去。
入水時膝蓋上的傷口這才撕心裂肺的疼起來,季白舟雖然有點反應遲鈍,不過作為一個二十餘年都呆在房間裏的死宅,她實在沒什麼受傷的經曆。這會兒傷口被熱水泡著,她忍不住慘叫了一聲,直接往上兩步把膝蓋從水裏弄出來。
“怎麼了?”隨後她就聽到房間裏傳出吉爾伽美什的聲音。
季白舟低頭看了看赤\/裸\/的自己,又看了看直接進來的吉爾伽美什,她相當冷靜地說:“流血的地方沾水了,痛。”
她本人都這麼坦然,吉爾伽美什自然就更坦然了,他本來是雙手環胸靠牆邊站著肆無忌憚打量季白舟的,聽見季白舟這麼說他直接走了過來:“你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