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剛才安平那杯茶是以晚輩的身份敬他的,這孩子體內流的是他齊家的血脈啊。

可憐他的兒子卻生死未卜,想到新生命在孕育之時有可能另一個生命在凋零甚至已經凋零,他老人家便越發止不住難受,最後甚至都白了臉,險些要厥過去。

安平沒有回頭,身後的哭聲像是利刃一般淩遲著她,痛苦卻又讓她覺得不再壓抑了,仿佛他也把自己的眼淚流了。

在她無數次看著他留下的詩詞,回想著他曾經的話語,撫著自己腹間時……她都不曾流過一滴淚,大概是這些年來已經忘了該怎麼流淚,又或者她覺得沒必要流淚。

“朕相信他還活著,大學士不必傷懷。”

語氣澀然地說完這句話,她便舉步朝外走去,長長的衣擺曳地而過,仿佛牽扯出許多不舍和纏綿,但是她再沒有回過頭,隻是堅定地朝前走。同過往的每一次一樣,再大的風浪都向前看,再艱難的時刻都能忍受過去。無論是有他陪伴,還是一個人。

春光正好的上午,馬車緩緩的駛過京城大街,駛向那座高不可攀的皇宮。

城中的一切都沉穩地進行著,無人知曉有人離開,也無人在意有人未歸。日升月沉,花開花落,一切都照著既定的軌跡行下去,他們隻知道此後天下太平,能安居樂業,便覺此生足矣。

安平坐在馬車裏,一手撫著腹間,一手支窗托著腮,靜靜地計算著時間。

從遙遠的西域到京城的確是要花時間的,他應該在不久後就會回來。

即便不久後不回來也無大礙,人這一生有幾十年的時光,她都可以用來等待……車外響起禁軍行禮的聲音,宮門大敞,馬車即將回到其間。安平正襟危坐,目光冷靜,此時此刻,她又是那位威震海內的梁國皇帝了……穿過禦花園時,目光無意間掃向那株鬆柏,恍惚間似乎看到那人坐在輪椅上的背影,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可是仔細去看,隻是幻象。

原來她對他竟已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了……有的愛轟轟烈烈,至死不渝;有的愛黃泉碧落,誓死相隨;還有的隻是涓涓長流,無風無浪……她與齊遜之大概是介於中間,在一起時寧願鬥嘴說些無聊的話,分開了方知其實每一句都是發自內心。

齊遜之對她說過許多情話,她大多沒有回應,如今即使要說,也隻是一句最為平淡樸實的——他若死了,她也會好好的活著;他能回來,她便會更加愛他。

作者有話要說:是的,我又日更了,啊啊啊啊啊,好勤奮啊有木有!

鑒於最近大家因為小齊而比較激動,我決定先專心更文,等之後再一一回複留言。

眾所周知我是大虐無能,所以我是親媽的地位絕對不會動搖,至於你們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六六章

第二日早朝,安平重賞了此戰有功之士。蜀王蕭靖被加封為親王爵,封地足足多增了十座城池。趙老將軍被封為一品建威將軍,秦焦二人受封為三品昭勇將軍。劉緒因為之前深入虎穴之舉而落了不少罵名,如今作為補償,賞賜最豐,直接從參將升上了二品定國將軍。

朝中又添新秀,百官稱賀不斷。正一片合樂之際,忽然有侍衛托著一封信函快步走入殿來:“報——啟稟陛下,西戎王派專使送來國書,請陛下過目。”

整個大殿驀然安靜下來,安平點了一下頭,目視著圓喜走下玉階去取信,手卻僅僅攥住了龍椅的把手。

在場的劉緒等人都緊張地盯著圓喜的動作,仿佛他手中托著的是一份希望。

齊簡告了病,否則若是在場,肯定也是萬分激動……不等圓喜開口念誦,安平已接了過來,細細看完之後,臉色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