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唔了一聲:“好,我明日早上回去。”
她又低下頭。
外麵陽光炙熱,但此地蘆葦重生,遮蔽了眼光,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宋澤側頭看著她,她麵容恬靜,剛才笑得時候,嘴角翹起來,很是甜美,好像第一次,他看到她對自己這樣說話。
也是第一次,她請他留下吃飯。
大概,她察覺到了罷。
正想著,她抬手提起了魚竿,魚線末端,一尾魚搖來蕩去,鱗片在光線下閃閃發亮,體型也不小。
他伸手給她解下來:“是條小青魚。”
“可惜了,要是冬天,可以做鹹魚呢。”她把小青魚又扔回去。
宋澤嘴巴張了張。
“今兒就隻吃鯽魚湯,不殃及別的。”她目光掠過他的臉,“還是,你想吃這個?”
“沒有。”他拿出帕子擦擦手,“隨便你。”
她總是很有主張,他也是。
所以他們真是同一類人。
竇妙釣了會兒,忽然聽見笛聲,不用想,也知道是宋澤吹的,去年,她隨老夫人來田莊,宋澤也吹了一曲。
笛聲悠揚,好像天籟。
她豎著耳朵傾聽,不比那次,隻覺得麻煩,她現在安心多了。
因這笛聲仍有稍許不同。
他上回是為博得她注意,這回,他隻是隨著自己的心境來吹一首曲子。
等聲音漸漸停了。
她微微一笑:“讓我記起在靈慧寺第一次聽你吹笛。”
時光若回到那個夜晚,仍是很美好的回憶。
宋澤蹲下來,把笛子係在她腰帶上:“送給你。”
這個舉動叫她吃了一驚,她看著宋澤,眸中滿是迷惑,難道猜錯了嗎,他並不是為和離而來的?
“斷了的東西,我原不該再合起來。”他淡淡道,“送給你做個留念,當然,你也可以扔進這河裏。”
“可是……你不是說,這是你娘親的遺物?”她問。
“是,但我娘親留的遺物很多,這隻是其中一件。”他道,“你既然不打算賠給我,我留著也無意。”
他目光落在她臉上,眸子中情緒漸濃,但又慢慢轉淡。
竇妙伸手撫一撫玉笛,感覺到上麵尚且留著的手溫,她笑道:“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把這送給我,再去打磨一支更好的。”
宋澤灑然一笑:“承你吉言。”
當晚,他果真留下來與她吃了一頓飯。
鯽魚湯煮的香濃,雪白的好像牛奶,兩人喝光了一壇酒。
昏昏沉沉中,宋澤躺在床上,好像聽見隱隱約約的笛聲,他想起剛才在酒桌上,她微露狂放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這個女子,他終究難以降服,卻又不忍真的折磨她,那麼,就讓她走罷。
第一次,他學會了放手。
等到竇妙回去時,宋澤已經把和離書都寫好了,隻是這消息傳到竇家,眾人還是吃驚不已。
然而,宋家都做了決定,難道他們還得死皮賴臉的不肯?且張氏一早被竇餘佑提醒,以為鍾氏暗地裏欺負竇妙,兩人起了衝突,偏生宋澤又不相幫,導致竇妙畏懼之下,躲避在田莊。
本來她還想著等竇妙回娘家,她再相勸一二,誰想到,宋家就做出了這等事。
張氏簡直火冒三丈。
竇光輔,竇光濤兩兄弟去協商也是無功而返,宋霆乃雍王,位高權重,根本容不得他們質疑,竇光濤惱火之下,作為父親,有權決定此事,眼見女兒也同意,當下就簽了這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