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並非程鬱所願。

想來也不奇怪,程鬱才來多久,一個多月的時間,連他都能聽說李一波家庭不睦的事情,可見這事兒至少在機床車間是個人盡皆知的公開的秘密。程鬱自己也的確是在吃午飯的時候聽車間裏其他人議論起來的。可是程鬱自己聽說是一回事,李一波告訴他又是一回事。

程鬱在孤兒院多年的生存經驗就是,不要知道太多秘密,如果不想做頭兒引人注目,也沒必要跟領導走得太近,更不要去聽領導的秘密。

程鬱吃過一些虧,跌過一些跟頭,旁的事情上還有些年輕人的好奇與活力,在這樣的事情上,卻是萬萬不敢再擅作主張了。

他正低頭左思右想著,那邊楊工就進來了,他一進來就帶著一股火熱的氣氛,嗓門也大,就連喝水的時候也咕咚咕咚的。

楊工喝完水,大聲衝李一波說:“老李,茶不錯啊,我剛也偷了點喝。”

李一波就回應他,說:“喝了得付錢,不能白喝。”

楊工門牙咬著茶葉沫,半眯著眼睛,說:“怎麼著,給小徒弟就能白喝,給我不能白喝,太摳了啊老李。”

李一波便似笑非笑地看向程鬱,說:“原來是你小子胳膊肘超外拐,給他開倉放糧了?”

程鬱看他的表情,隻覺得似乎有些嚴肅,又不像是全然嚴肅,可也不能說是在開玩笑,一時間左右為難,訥訥不得語。

反而是楊工自己晃晃悠悠地端著茶杯走過去,念叨著說:“瞧你,開個玩笑,還嚇唬起小程了,再把這個徒弟給你嚇唬跑嘍。”

楊工走遠了,程鬱才小聲對李一波說:“師父,不是我給的,方才我去給您泡茶,臨走前他也進來了,是我沒放好。”

機床車間一共二十來號人,學徒隻有五六個,剩下十幾位都是正式工。車工、電工是機床車間的兩大工種,鉗工、銑工和其他維修工都不如車工電工吃香,所以也屬這兩個工種員工最多。

李一波和楊工楊和平分別是技術最好、資曆最深的車工和電工,所以除了車間主任以外,他們二人共用一個休息室,不用和一幫小年輕擠在一起。平時車間裏評優評先進,也都指著李一波和楊和平。

雖然工種不同,但車間裏人人都知道,論技術肯定是李一波更強,但是楊工同時兼任著車間副主任的身份,因此不論怎麼說,李工和楊工都是車間兩大頭。

程鬱來機床車間不過短短一個月,但是對李一波和楊和平這種似是而非、隱隱約約的不對付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對李一波和楊和平的爭執,程鬱也總是能避則避,以免他們城門失火,殃及他這無辜池魚。

程鬱這麼給李一波說完,李一波抬眼瞧他一眼,也沒說什麼,隻輕笑一聲,道:“喝了就喝了,一杯茶水,能怎麼著。”

程鬱平白有些羞愧,低頭嗯了一聲,老實喝著自己手裏的水。沒過一會兒又聽見楊工的聲音,抬眼一看,他已經走到跟前了。

李一波的工位靠著車間廠房正大門,楊和平走到這兒,恰好能看見外邊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聊天的人。

“哎,都過來過來,別聊了,開個短會!”

楊和平嗓門不小,一嗓子把人都喊過來了,正是下午日頭高的時候,難得是個冬日裏的大晴天,把人曬得暖烘烘的,進了車間,那太陽又曬不著了,眾人都想讓他長話短說,快些結束。

偏偏做車間副主任時的楊和平架子十足,還要打起官腔:“馮主任去黨校進修了,要去三個月,這事兒大家都知道,這三個月就由我這個副主任來管理車間。”

馮主任走了半個月,這半個月開了兩次會,楊和平次次都拿這事兒出來做開頭,因此車間已經沒人響應這話了。大家麵麵相覷,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