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3)

而蘊涵詩意,令理科出身的她感到很舒適。

“寫得很好。”她由衷地讚歎道。

白沐霖點點頭,“那我寄出去了。”說著拿出了一本新稿紙要謄抄,但手抖得厲害,一個字都寫不出來。第一次使油鋸的人都是這樣,手抖得可能連飯碗都端不住,更別說寫字了。

“我替你抄吧。”葉文潔說,接過白沐霖遞來的筆抄了起來。

“你字寫得真好。”白沐霖看著稿紙上抄出的第一行字說,他給文潔倒了一杯水,手仍然抖得厲害,水灑出來不少,文潔忙把信紙移開些。

“你是學物理的?”白沐霖問。

“天體物理,現在沒什麼用處了。”文潔回答,沒有抬頭。

“那就是研究恒星吧,怎麼會沒用處呢?現在大學都已複課,但研究生不再招了,你這樣的高級人才窩到這種地方,唉……”

文潔沒有回答,隻是埋頭抄寫,她不想告訴白沐霖,自己能進入建設兵團已經很幸運了。對於現實,她什麼都不想說,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屋裏安靜下來,隻有鋼筆尖在紙上劃動的沙沙聲。文潔能聞到身邊記者身上鬆木鋸末的味道,自父親慘死後,她第一次有一種溫暖的感覺,第一次全身心鬆弛下來,暫時放鬆了對周圍世界的戒心。

一個多小時後,信抄完了,又按白沐霖說的地址和收信人寫好了信封,文潔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她回頭說:“把你的外衣拿來,我幫你洗洗吧。”說完後,她對自己的這一舉動很吃驚。

“不,那哪行!”白沐霖連連擺手說,“你們建設兵團的女戰士,白天幹的都是男同誌的活兒,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六點就要上山呢。哦,文潔,我後天就要回師部了,我會把你的情況向上級反映一下,也許能幫上忙呢。”

“謝謝,不過我覺得這裏很好,挺安靜的。”文潔看著月光下大興安嶺朦朧的林海說。   “你是不是在逃避什麼?”

“我走了。”葉文潔輕聲說,轉身離去。

白沐霖看著她那纖細的身影在月光下消失,然後,他抬頭遙望文潔剛才看過的林海,看到遠方的雷達峰上,巨大的天線又緩緩立起,閃著金屬的冷光。

三個星期後的一天中午,葉文潔被從伐木場緊急召回連部。一走進辦公室,她就發現氣氛不對,連長和指導員都在,還有一個表情冷峻的陌生人,他麵前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旁邊兩件東西顯然是從公文包中拿出來的,那是一個信封和一本書,信封是拆開的,書就是那本她看過的《SILENT SPRING》。

這個年代的人對自己的政治處境都有一種特殊的敏[gǎn],而這種敏[gǎn]在葉文潔身上更強烈一些,她頓時感到周圍的世界像一個口袋般收緊,一切都向她擠壓過來。

“葉文潔,這是師政治部來調查的張主任,”指導員指指陌生人說,“希望你配合,要講實話。”

“這封信是你寫的嗎?”張主任問,同時從信封中抽出信來。葉文潔伸手去拿,但張主任沒給她,仍把信拿在自己手中,一頁一頁翻給她看,終於翻到了她想看的最後一頁,落款上沒有姓名,隻寫著“革命群眾”四個字。

“不,不是我寫的。”文潔驚恐地搖搖頭。

“可這是你的筆跡。”

“是,可我是幫別人抄的。”

“幫誰?”平時在連隊遇到什麼事,葉文潔很少為自己申辯,所有的虧都默默地吃了,所有的委屈都默默地承受,更不用說牽連別人了。但這次不同,她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是幫那位上星期到連隊來采訪的《大生產報》記者抄的,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