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帶著病人特有的蒼白與虛弱,口鼻處扣著輔助呼吸麵罩,薄薄的一層霧氣下,結著血痂的唇瓣微微翕動,每一次喘氣的疼都像是在告誡他——這個世界,生遠比死更令人痛苦。
就在這時,男人微涼的手掌覆蓋上來,隔著染血的繃帶摸了摸他的頭。
“快到了,”那個人說:“再睡一會兒吧,我的孩子。”
那是希城第一次聽到康奈爾·舒曼的聲音,溫和而又親切,很像自己在事故中過世的父親,可他為什麼要收留幸存的自己?希城疲倦合上眼睛,覺得這個問題思考起來實在是太累了。
意識再度蘇醒時,他感覺嘴唇上有冰涼的觸♪感,極度缺水的身體使得他條件反射地想要索取更多,而對方像是察覺到了這種意圖,快速收回了那一點點他此時萬分渴求的水分。
希城睜開眼睛,遊離的視線緩慢聚焦,他費力偏過頭,注意到一個非常小的男孩子正跪在床邊的扶手椅上,手裏還舉著一根潤濕的棉棒。
小男孩黑漆漆的眼睛笑得彎起來,見他醒了顯然很開心,笑眯眯地用棉花棒去戳希城的臉頰,“舒曼老師說你現在還不能喝水,如果你保證不告訴他我來過,我就偷偷給你喝一點~”
希城被戳的非常無語,腦袋朝另外一邊挪了挪,閉上眼睛不打算搭理他。
“不想喝麼?”小男孩問。
希城在心裏掙紮了一下,直覺告訴他這貨一定是個麻煩,但耐不住自己的確很渴,所以重新看向那個小東西,如實道:“想。”
“等我一下!”說完,小男孩扔掉棉棒,慢吞吞地爬上床,他用食指沾上紙杯裏的水,將一滴顫巍巍的水珠送過來,小心翼翼地塗在希城唇瓣上。
希城舔了舔唇縫,盯著又去取水滴的家夥,淡淡道:“你是誰?”
“他們說你是我的三師兄,”小男孩說:“我是蕭瑜。”
希城道:“你還有其他師兄?”
蕭瑜嗯了一聲,說:“春天的時候來了一個師兄和一個師姐,一開始還好,不過後來就不理我了,”說到這兒,他非常困惑地歎了口氣,猶疑地看向希城,“師兄,你也會不理我麼?”
希城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你來這裏多久了?”
“從一開始就在啊。”
“也是舒曼老師的學生?”
“嗯。”
那就奇怪了,希城不動聲色地想,一般來說他們這些寄人籬下的人都會懂得一個先來後到的道理,畢竟時間長往往意味著更受信賴,也更懂這地方的規矩,多少都應該有些利用價值,這家夥又為什麼不招人待見?
蕭瑜不知道對方在腹誹自己,專心致誌地喂了希城小半杯水,也不敢多了,怕萬一出了事老師又罰他。
喝完水,蕭瑜蹬掉拖鞋鑽進被子,在床邊窄窄的一塊地方躺下,像隻溫順又聽話的貓,可希城生來性格就冷,不喜歡和人太親近,要不是身上有傷動不了,早就把某隻一腳踹下去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越聊希城越發現這個叫蕭瑜的小鬼知道的確實很多,他可以從他那裏了解到有關康奈爾·舒曼的一切,甚至包括跟盜賊職業相關的內容,所以盡管心裏排斥,但本著不浪費資源的原則,他還是勉強接受了這種屬於師兄弟間的親密關係。
至少……要等到站穩腳了再甩開他。
冬去春來,等到來年三月,希城的傷已經徹底痊愈,他開始接受舒曼的訓練。
初期的內容以基礎為主,盜賊需要非常強悍的身體素質,而作為舒曼的學生,他們必須兼顧速度、力量和超越同行的靈活性,不允許有任何偏門,他們被要求均衡的發展,而且必須快速。
一年以後,訓練強度成倍增加,陸陸續續又有幾位年紀相仿的孩子被接了進來,在那種近乎殘忍的培訓下,每一個人的成長都令人震驚,也正是在這段時間裏,希城明白了蕭瑜為什麼會不招人另外兩位同門待見。
他確實是康奈爾·舒曼最小的學生,也是來這裏時間最長的人,但是每個人都能清晰感受到舒曼對蕭瑜的厭惡,這種厭惡幾乎已經形成了習慣,訓練中不管他的表現如何,結果永遠都隻有一個字——罰。
舒曼是這裏唯一的主人,被他討厭的人確實沒必要走得太近。
意識到這點,希城到沒有像另外兩人那樣做的那麼徹底,他本身就是個性格冷淡的人,即使是以往跟蕭瑜的單獨相處,在掌握了足夠信息以後,他永遠是聽多於說,除了有點吵以外,倒也沒有大多缺點。
更何況有時候希城也覺得,在盜賊那個真假參半的世界裏,有個難得不用花心思去分辨話中真偽的人,其實也挺好的。
當夜深夜,封閉的臥室驀地吹進一絲弱得幾乎可以略去不計的風,除此以外一切安靜,床上已經休息的希城習慣性拉開棉被,感覺有個冰冷的東西鑽進來了,才重新把被子蓋好。
“怎麼晚了?”
“老師罰的重,就會耽誤時間。”
希城覺得身邊似乎太冷了些,翻身轉過去,手剛伸到一半,就聽見蕭瑜低低抽著氣,聲音還有些發顫,“別碰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