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1 / 3)

然惱怒也隻能自愧不如。娥眉把他的罪責說得這般重,倒像是幽明十分介懷,與他有深仇大恨。

“既是如此,我如你所願。”墟葬嘴角微揚,近日所遇堪輿師中,他對青囊廬一係反而有些親切之意,“你是幽明的徒弟,先前相讓,是我的禮數。三息之後,我便開始破解。”

一,二,三。娥眉默數三聲,忽然移轉靈樞,將大陣徹底改換。這是她預備的後招,最能陷人於困境,不得脫出。

墟葬眼前風雲驟變。晴翠春光忽然一黯,濃雲霏煙,看霜成雪,蕭瑟之意簌簌而下。於似夢似醒間,但見春不留時,花已闌珊,一恍惚就過盡了一個春秋。墟葬澄心靜氣,踏出一步,瑟瑟冷風撲麵,竟似入了寒冬。

風回雪舞中,依稀走出個素衣女子,姿態嬌弱,秀色婉麗。她朝他淒然一拜,哽咽道:“公子別來無恙?”那女子儼然就是碎錦,墟葬神色如常,對了這幻影點了點頭,暗自警惕娥眉的手段。

雪色中,有靡靡樂音遙遙輕響,虛空上仿佛有雲衣起舞。墟葬聽了幾個音,便覺神思渙散,險些要衝進迷陣裏胡亂走幾步,暗道“厲害”,斜斜踏出兩步,避開凶位,隔絕樂音。

“幸有公子相助,碎錦得以如願以償,而今聽聞言府屢遭橫禍,雞犬不寧,想來我那爹爹,也知道自作孽不可活,昔日種下的因,今日就要有苦果。”碎錦斂容再拜墟葬,麵如寒英,一片冰雪之意。

墟葬依舊不言不語,袖中單手掐算,推斷時辰方位。這幻影恍如真人,如非他神智清明,知道身在陣中,死人也絕不會複生,怕就要被她所迷。

碎錦踏前一步,玉容頓變,竟添了一分猙獰,不無恨意地道:“公子一向風流,恐怕早已忘了我在地下受苦!如你當時助我,我又豈用以命複仇?你若肯為我出頭,隻需稍作手腳,就能讓整座言府翻天覆地,撤職抄家!可當日我幾次試探,都被你婉言拒絕。墟葬,你可知我一心求死,是被你所逼,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墟葬軒眉微皺,以逝者影響其心境,他能看破娥眉的算計,可偏偏心中起了漣漪。當日種種宛如夢魘,在眼前重現。

飛霜卷在碎錦身上,榮華成雪,顏色盡變。碎錦仿若女蘿,纏身而上,突然抱住墟葬的肩頸,絳唇貼近他的耳邊,柔聲說道:“公子,一別經年,你是否還記得妾身的深情蜜意?煙水館內,歌筵終日,以公子的手筆,若對我真的有情,大可將我贖身。”

墟葬掙紮了一下,無法輕易脫身,隻能以手刀擊向碎錦脖頸。她哀鳴一聲,軟軟倒下,也不起身,玉顏含淚,就在地上掩麵哭了起來。

“公子,我好後悔……這火城水太凶險,每夜都有陰煞厲鬼整晚叫囂……你幫我改換墓地吧……我放棄了……如果我不能好好地再世為人……報複了爹爹又有何用……”碎錦嗚嗚哭泣,臉上粉薄香殘,遍地落紅環繞在腳邊。

墟葬掏出一隻錦袋,抓了一把玉屑撒在空中,觸及碎錦的麵容,她立即潰散如煙霧,但不多時,又化作一個鬼怪黑影,看不清眉目,隻張開一雙利爪,厲聲對他咆哮道:“公子,你助我一臂!我知道他死期不遠!我日夜備受折磨,為的就是此時!你帶我回京城,我要進入言府,讓他們也嚐嚐煎熬的滋味,要讓我娘可以揚眉吐氣!”

墟葬歎息一聲,這不是娥眉的神通惑人,諸多幻象泡影,其實都是他過去的念想作祟。一念生,一念滅,他以為放下,以為忘記,以為過眼煙雲,可最終都會勾出心魔。娥眉不是靈法師,不可能幻化魂魄成形,他見到的所有虛妄,是他記憶中的點點滴滴。